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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烈找的这位专家已经年过花甲，退休在家也闲不住，现在是这间医院的顾问，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老专家出山的。
去了医院之后，苏沁菲还是先抽了一管血，北堂烈马上安排人搭乘最早的航班直接送去R市。
胡子花白的韩教授已经等候多时，听说又有络氏综合症的病例，韩教授的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有新的病例就意味着有新的研究对象，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可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对病患心生同情。
这种病太罕见，而且病因复杂，基本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谁要和这种病沾上关系，生活一定变得一团乱。对一个正处在人生中最灿烂年华的女生来说，要她接受这样的现实确实太残酷了。
“这孩子……和慕妍有什么关系么？”韩教授虽然年过六十，但眼神却好得很。眼前坐着的这个小丫头长了一双和慕妍极像的眼睛，而且有可能患有络氏综合症，他会有此联想也很正常。
“她是我大嫂。”北堂烈急忙介绍。
“为什么韩教授会认为我和慕妍有关系呢？”韩教授的疑惑是解了，不过，苏沁菲却有点摸不着头脑。
北堂烈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韩教授先开了口。“你没跟她说过慕妍的病？”
“慕妍的病……和我有什么关系？”苏沁菲越发好奇，急切地追问。
大嫂如此急切想知道答案，北堂烈也不打算再瞒她。“慕妍就是得络氏综合症去世的。”
苏沁菲蓦地呆住，就好像被掏空了意识那般，愣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你不要想太多，这……可能只是个巧合。”这番话就连自己也骗不了，北堂烈却要拿它来忽悠大嫂。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苏沁菲一脸呆滞地喃喃自语。
“我们还是先谈谈病症吧。”气氛有点怪异，韩教授及时转移话题。
苏沁菲很努力地让自己冷静再冷静，拿起桌上的一份问卷，仔仔细细地填写着。
问卷上列出了各种症状，而且每一种症状都分不同的等级，最后韩教授会根据综合评分初步判断填表人患络氏综合症的可能性。
问卷共有四页纸，一共七十五道题，苏沁菲答得很认真，足足做了一个半小时才全部完成。
趁着韩教授合计总分的间隙，苏沁菲把北堂烈拉到了外间的休息室。“慕妍……真的是得络氏综合症去世的？”刚刚北堂烈已经给出了回答，可苏沁菲还是想听他再确认一次。
“你想问什么？”北堂烈没有正面回答她，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大嫂真正想问的。
“可能真如你所说……只是巧合吧。”苏沁菲不敢问得太直接，毕竟她有爸爸妈妈，而慕妍的父母早就过世了，她和慕妍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慕妍的妹妹不是叶琳吗，那可是有科学鉴定为证的。
“是不是巧合，等检测结果出来，自然会知道。”北堂烈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只要苏沁菲患有络氏综合症的猜测得到证实，几乎可以认定她和慕妍有血缘关系。这种病症罕见，且只能由遗传获得，加上苏沁菲的年纪和神韵都和慕妍极其相似，如果这些都是巧合，只能说明老天爷真的很爱开玩笑。
“可是……我爸爸妈妈只生了我一个呀。”苏沁菲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所以才会说出如此没头没脑的话。
“可能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呢。”话说出口之后北堂烈就后悔了，可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再后悔也收不回来。
北堂烈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苏沁菲，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七岁之前的照片，当时妈妈解释说那些照片搬家的时候弄丢了，现在仔细想来，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是爸爸妈妈收养的，所以家里根本不会有她小时候的照片！
“我只是说可能，你不要多想。”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北堂烈只能尽量往回圆。
苏沁菲没再说话，一直保持着眼神呆滞的表情，直到韩教授出来叫她。
评分汇总已经完成，她的分数很高，主要集中在B型区域，照韩教授的经验来看，这个分数被确诊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
“慕妍当时的症状被定为A型，不知道A和B有什么区别？”北堂烈对这个病的了解比苏沁菲要多，他能一句话就问到点上。
“A型是致死率最高的一种，而B型的原因则更为复杂，相对来说症状较轻，只要没有人为地给予刺激，基本上可以很好的控制症状的产生。”韩教授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一些，如果这位小姑娘真的是B型患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她的生命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您的意思是……B型患者不会有生命危险？”北堂烈的眼中充满期待，如果韩教授给出肯定的回答，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前提是不受到额外的刺激。”韩教授答得很谨慎。
北堂烈看不懂那些专业名词，不知道所谓的额外刺激是什么意思，只能找大嫂探问。“你的不适症状一般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
苏沁菲刷的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韩教授心里是有数的，他手中的笔有意无意地在那个‘性’字上划了划，北堂烈很快就顿悟，难怪大嫂不愿意回答，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大哥大嫂新婚的第二晚，那天，大嫂突然晕倒，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刺激过度使然。
韩教授已经把他能做的检查都做了，最后得到的还是那个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要想得到百分之百确切的结论，只有等血检结果。
在医院呆了半天，苏沁菲的脸色越发苍白。原本她是想回家一趟的，却又怕妈妈担心。正在她犹豫不决时，在住院的老爷子突然打来电话，问她下了班有没有空，让她去医院一趟。
“晚上我有空，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北堂烈在旁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老爷子主动打电话来召见，大嫂肯定不敢不去，可是她的情绪看上去不太好，他不放心。
苏沁菲一点也不领情。“我没事的，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好不好！”
“你本来就比我小。”北堂烈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
“比我大又怎样，看看你，这么大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苏沁菲的心里确实憋了很多心事，能说点笑话缓和一下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北堂烈漫不经心地随口敷衍她。
“什么时候的事？我要见她！”苏沁菲说风就是雨，还真有股子长嫂如母的急切。
北堂烈一个头两个大，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无语。能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也松了口气，可是她这么急着要见他的女朋友算怎么回事？她只是大嫂，又不是老妈，管这么多干什么！
“你骗我的吧，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女朋友，对不对？”跟一个聪明绝顶的男人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苏沁菲也学坏了，激将法什么的，都是信手拈来之事。
“有，当然有！”按理来说，以北堂烈的聪明机智，应该不会轻易上当的，可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被她牵着走了。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不如……你带我去见她吧。”苏沁菲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北堂烈的女朋友身上，就好像那个莫名其妙的罕见病症从来就没在她生活里出现似的。
“她现在没空。”北堂烈继续敷衍。
“那明天呢？”苏沁菲再接再厉。
“行，我先跟她说说，约好时间之后再找你。”北堂烈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不就是找个女朋友吗，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住他。当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一张熟悉的脸立马跃入脑中，他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到，在想到她的一瞬间，他笑了。
晚上，苏沁菲还是和北堂烈一起去了医院。
孙媳妇和阿烈一起出现，倒是出乎老爷子意料之外。“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是我叫他来的，您住院大家都来探望过，就他跟没事人似的，所以我特地把他抓来。”苏沁菲从容淡定地站出来给老爷子释疑，当然，这些台词是在路上就想好的，她才会如此淡然。
“哦，看不出来，你这个大嫂还挺有范儿。”老爷子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大哥不在，我们家现在是大嫂做主。”北堂烈一向最讨厌应付老宅的人，即便是面对老爷子，他的语气也是不冷不热的。
“真是没想到，你们大嫂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能制得住你。”老爷子笑得越发欢快，看着一点也不像重病的老人。
“我也没想到，爷爷会这么喜欢大嫂。”北堂烈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似乎话中有话。
老爷子依然带着一脸和蔼可亲的笑。“这话从何说起，你大嫂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
“我的意思是……大嫂可能和您想象中的长孙媳妇不太一样。”老爷子毕竟道行深，在他面前，北堂烈也只有耍太极的份。
“你去让医生把这次住院的病历整理一下，稍后我要看的。”话题转得有点快，不过老爷子的意图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他想和孙媳妇单独谈谈。
北堂烈一脸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大嫂，却被她不耐烦地赶走。“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大嫂发话，北堂烈不敢不从。不过，他始终觉得老爷子把大嫂叫来不只是想让她陪着聊天这么简单。
事实证明，北堂烈的猜测完全正确。老爷子特地把孙媳妇召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详谈。
摆在苏沁菲面前的是一份检查报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英文，很多专业名词都是她看不懂的。不过，最后的结论她倒是能看懂，照字面意思来翻译，就是不容易受孕成功的意思。
“这份报告……您是从哪里弄来的？”苏沁菲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一起颤抖着的还有那双冰冷的手。
“你觉得我会拿这么重要的事开玩笑吗？”老爷子没有正面回答，不过，他的语气却格外严肃。
苏沁菲沉默了，爷爷在这么大把年纪，别说这么重要的事，就是一件普通的小事，他也不会拿来开玩笑。她也不是真的想怀疑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阿烈说的没错，你和我想象中长孙媳妇的确不太一样。但是因为你贤惠善良、谦和礼貌，我愿意放下陈旧迂腐的门第观念，诚心接纳你进我北堂家。可是……你应该知道，身为北堂家的长孙媳妇，光有贤惠善良是远远不够的，你懂我的意思吗？”老爷子始终保持了温和平淡的表情，身体受之父母，天生有缺陷是人力不可控制的，他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但，要他接受一个没办法为北堂家开枝散叶的孙媳妇，真的很难。
“我……我懂的。”虽然有些吞吐犹豫，但最后那三个字苏沁菲说的很清楚。
身为北堂家的长孙媳妇，就有责任为这个家族传宗接代，她怎么可能不懂呢。
“我知道你跟哲修的感情很好，可是……你应该知道，你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如果你真的爱他……”
“爷爷您别说了，您的意思我都懂，请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苏沁菲很失礼地打断了爷爷的好心提醒，顾不上和老爷子道别便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北堂烈拿着病历回到病房时，意外地发现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在。“大嫂人呢？”
“她走了，你跟去看看。”老爷子也没想到孙媳妇的反应会如此激动，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孩子，就这么跑出去，他也不放心。
“走了？您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爷爷的表情如此严肃，北堂烈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大嫂一定是在情绪很激动的状态下突然离开的。而让她情绪激动的原因极有可能是爷爷跟她说的话。
“我只是跟她说了一些她必须知道的事。”老爷子略有些疲累地缓缓闭上眼睛，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声音也越来越低。
苏沁菲刚才看过的报告还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北堂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把报告拿过来大致瞄了一遍，和苏沁菲一样，上面的大多数专业名词他都看不懂，就只看懂了最后的结论，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爷爷，你没权利这么做！要是大哥知道……”
“我是为了他好！”老爷子蓦地睁开眼睛，颤抖着声音低吼道。
“为他好？”北堂烈不屑地冷哼一声，把报告重重地扔在床上。“你从来就不知道大哥想要的是什么！”
这臭小子，竟然敢不用敬语，老爷子气得够呛，还想发火来着，可北堂烈没有给他机会。
北堂烈既着急又担心，进了电梯之后便拨通了大嫂的电话，可电话才响了不到三秒钟就被挂断，看来她是想安静地一个人呆会。
好吧，她想一个人安静，他就不去打扰她。就算找到她，也要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不能被她发现。
这间医院地段有些偏，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苏沁菲一个人走在路上也显得格外孤寂落寞。还好她不是一个人，在距离她约莫五米远的地方，跟着一个眉头紧锁的他。
可怜了北堂烈那辆骚包的顶级布加迪跑车，就这样被丢在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
走了约莫十分钟后，苏沁菲终于发现了身后有人跟着。不过，她只是垂眸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大嫂，我带你去见我的女朋友吧。”北堂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硬着头皮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
“好啊。”苏沁菲几乎未加思索便答应下来，不过，听她的语气，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出来。”去开车只是借口，要找人来当临时演员才是真实目的。
说是找临时演员也不完全对，有了第一次，那位临时演员以后恐怕要随时做好上场的准备。
北堂烈找的临时演员名字叫许诺，名字很特别，让人浮想联翩。
“一定是位大美女吧？”苏沁菲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努力掩饰着眼中的愁绪。
北堂烈但笑不语，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是美女呢？根本没有绝对的标准，他也不知道该把许诺归在哪一类，总之，她很特别就是了。
“你和她交往……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吗？”苏沁菲端出正儿八经的长嫂架子，一脸严肃地问。
“现在说这个还为事过早。”北堂烈机敏地敷衍而过。
“如果真的是以结婚为前提，可要慎重，两个人想要幸福地生活一辈子，不是光靠彼此相爱就能维持的。”听着像是忠告的话，可说的和听的人都知道这番话其实是说给苏沁菲自己听的。
她爱他，他也爱她。可结果呢，她根本看不清未来的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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