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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牛排被端了上来。
红茶水和白开水也恰到好处地摆在两个人的面前。
孙教授优雅地切着牛排，喝着饮料。李父亦然。
两个人似乎都达到了“食不言”的程度，可他们自己心里知道，内心的自己并没有表面这样平静。
孙教授看了一眼闷葫芦样的李父，不觉有几分好笑。
无论时光如何变迁，眼前的男人依旧改不了内敛的性子。就和当初一样，如果她没有挑起话题，这男人绝对不会说上一个字。
她有时候都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厌烦她？不然，为什么一点也不主动？
但只有真正了解李父，才会发现，他的话语全部掩在他内敛的情绪当中。
沉默、专注地做自己的事，这代表有些事他不知道该怎样说；若是仰头、看着远方，这代表他在思考；嘴角挂着微笑，这表示他对这个看法非常认同……与李父相处久了，这是她总结出来的规律。
而如今，李父的行为正符合第一点。他有事，却不知道如何说。
李父不善言辞，他所有的话都是思量再次才说出口。也只有军人这样的职业才符合他的个性罢。
孙教授没有像曾经那样开口询问，而是静静地吃着自己的牛排。她既然不想和李父再续前缘，那么以前的相处模式，也不必存在。
果然，两个人吃饭了牛排，李父也并未讲出一句话。
直到孙教授要离开，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听说，你现在是苏玉的老师？”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开口却用的疑问句。像是领导对下属的追问，让人不舒服极了。
李父这句话一说出口，孙教授便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了。想必是因为前些天她那场拜访事件吧。
虽然已经放下，可她的心还是有点痛呢。
果真，在李父心里，家庭比一切都更要重要。当年，若不是她看清了这件事，恐怕也不会那样轻易放弃吧。
“是的。”
孙教授坦荡地答道。她不觉得这有什么，要说她有错，那就是没有提前和苏玉联系便去了。但她不后悔。
听到孙教授的回答这样坦荡，李父一下子被噎住了。他对孙教授有愧，所以更加无法进行接下来的话题。
“我去的时候，还遇到了你的妻子。”见到李父又沉默了，为了早些解脱，孙教授无法再默不作声了。
既然她看透了李父此行的目的，那倒是不如说开。
孙教授的话仿佛给了李父一个救命稻草般，他总算有机会进行接下来的话题了。
“我听说，你……建国他妈没别的意思，她人是善良的，因为一时气急才会说那些话。你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李父终于进入正题了。
孙教授忽然感到心中一凉，看吧，果真是想她想的那样子，在李父心中，他的家人才是一切。像她这种不请自来的外人，永远都是防备的对象。
他甚至没有问一下她好不好，便替自己的妻子开脱。
孙教授的心忽然平静了，她都不知道这些年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眼前的男人明明是为了保护他那个家，可以扫清一些障碍的人。再次见面，她居然还会激动，还会有控制不住的情绪。
果然，相见不如不见。
就算她表现再好，在李父心中，她依然比不上他的妻子。
“你放心吧，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不过，你父亲邀请我经常去家里做客，我怕下次她见到我还会情绪失控，还请你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一旦孙教授感到受欺负了，她的防御系统自动开启，说出来的话自然多了几分孤傲。
孙教授的话让李父不自觉地拧起了眉角，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孙教授这脾气啊……
哎……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说到底，其实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虽然退下来了，但在有些地方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李父善意地说道。
今天来这里，他其实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在李爷爷的书法内，他得知孙教授这么多年始终一个人，心中更多则是愧疚。
听到李父的话，孙教授一愣。她的脸上多了几分苦涩的微笑。岁月没有为她的脸色增添多少痕迹，却让她的心满目疮痍。
时至今日，当她以为这个男人是来兴师问罪的时候，他带来的却是满腹的同情。
同情？
她需要吗？
“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学校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做呢。”孙教授站起了身，已经毋庸置疑地要离开。
她不需要同情！
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走过来了，到最后突然出现了帮助？她不会接受。
李父的嘴角微微颤了颤，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帮助这个女人。如果说，他、李母、孙教授，这其中有人有错的话，那只有他。既然给不了承诺，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孙教授。
“回去吧，我送你。”李父也站起了身，神情已经从炙热恢复了正常。不管怎样，如今他的年纪已经给不了任何承诺，他只想还清曾经的罪孽。
“不必了。”孙教授抢先迈出了一步，她挡在李父前面说道。
“学校几步路就到了，你忙你的事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父愣愣地呆在原地，一时间感慨万千。
“哦，对了。”这时，孙教授突然回头。李父赶紧看过去。
“以后如果没有什么事，请我不要再约我了。我也有我的生活，希望你不要打扰。”
她直言不讳地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让李父手足无措。说完，这回的孙教授真的离开了。
转身之际，孙教授的脑中突然想起一首。
“今生已不想见你，只因再见的已不是你。心中的你不会再现，再现的只是沧桑的岁月和流年。”
相见不如不见。
李父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远去的女子，仿佛回到了当年。她在坐上飞机离去，仿佛也是这样的光景。
一时间，李父突然明白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他心中的责任不曾改变，那么他带给这个女孩的永远都是痛苦的回忆。
他既然无法给她承诺，帮助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从此不见，记忆还是当初的影子，或许还会怀念。
今生负了的，终是不可再挽回。
李父回到家，看着匆匆忙收拾晚饭的李母，有些呆愣。
如今，她的一头黑发已渐渐添白，当初那个扎着两根大辫子的姑娘，已经快为人奶奶了。
“回来正好，饭已经做好了，洗洗手就能吃。”李母看到李父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李父去找孙教授的事情，李母并不知情。
她接过公文包，将李父的外衣脱下，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又拿来拖鞋，放在李父的脚下。
这一套做了千百遍的动作，李母如今已经非常顺手。她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斥。
将脚放进拖鞋之中，那来自家的温暖瞬间由脚尖传达全身。李父迟疑了一下，看着忙忙碌碌的李母，突然明白了家的感觉。
在他外奔波了一生，到如今才明白了家的含义。
有一个女人永远在这里守候着你，为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这一生，如果负了这样的女人，那该是何等的罪孽呀。
李父忽然有些庆幸，孙教授的理智。在未见孙教授以前，他也有过设想，毕竟是年轻时候的追逐，如今再见心中不可能波澜不惊。
但他明白自己的责任，所以纠结。
见过之后，他的心平静了许多。又见李母的忙碌，他忽然想通了。这一生，有这样一个女人愿意在家等着他，候着他，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可贵的了。
“想什么呢？爸都下来了。”
李母看到李父依旧站在门口的位置不见来，上前询问道。
因为李母的声音，李父回过神来，他朝李爷爷的方向看过去，李爷爷坐在餐桌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呢。显然，是对他的不满。
但如今，他的心总算可以面对这份不满，他有足够的强的后盾可以化解这不满的情绪。
“嗯，我洗个手就来。”李父的语气多了几分温和，甚至对李母展露了笑容。
他早已离开，而李母却愣在原地。别人不了解李父，她却是最了解的。这个男人何曾有过微笑？就算最李建茹，那也是偶尔的笑容，他的微笑吝啬到从不曾给过她。
因为李父的微笑，李母这些年的委屈好像一下子涌出。然而，眼前的情形让她必须克制自己。
全家人都在准备吃饭，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大家有什么不满。李爷爷也下来，李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所以，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发泄情绪。
整顿晚饭，李母吃得心不在焉。她也不夹菜，只是一直闷着头吃饭。她怕自己不能坚持住，眼泪就会流出来。
苏玉看出了李母的心情，她只当李母是因为孙教授的到来而心存怨恨。此次，李父又正好回家，她在表达不满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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