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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夏雪宜仿佛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 双眼直视着她, 颇有几分委屈的说道：“你不相信我。”
称谓的一个变化，也充分表明了此刻他心境的变化。
他的目光总是冷冷的，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高傲，但通常十分专注。
当夏雪宜专注的望着某个人的时候, 对方很难不正视他的眼睛。
少年的情感是灼热的, 当他们喜欢上谁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整颗心剖给对方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对方的重要性。
夏雪宜也不例外。
本来他的人生是以复仇为主题的，他的命中原本不会出现司怀云这个人，他亦不会在年少之时体验到依赖迷恋另一个人的滋味。
这份迷恋之中不仅仅有占有欲, 以及对于“姐姐”这个身份的矜持和尊重。
他现在满心满目的想要让她相信自己, 可又不敢将那份喜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
夏雪宜继续说道：“姐姐便是姐姐，其他人再好又如何？他们又不是姐姐你, 我绝不会多看一眼。”
他望着司怀云脸上遮盖着的那张白布, 见她杏眸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不知不觉道：“姐姐, 就这样, 你也不信我么？”
司怀云想他既然把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上了, 自己也没有办法找理由拒绝了。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容貌很好奇。
只是除了第一次见面，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提到过这件事情, 这几年里夏雪宜见她似乎并不喜欢他说此事, 便再也没有问过。
没有问过不代表他就不在意。
但是容貌这个问题, 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不给他看是为了不让他对自己的好感度下跌，但是两人在山里住了几年，亲眼见着他从一个孩子长成少年，可以说已经有了最基本的感情基础了，她对夏雪宜又有救命之恩，是他除了家人以外最信赖的人，对方若是因为容貌从此就再也不愿意靠近她，这也不太可能。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此时正是夜里，桌上一盏油灯，光芒微弱，闪闪烁烁。外头的月光透进来，屋里显得也没有那么昏暗。
夏雪宜瞧着她抬起白皙的手，慢慢地揭开了脸上的白布。
当那狰狞而可怖的伤痕逐渐地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时候，司怀云见夏雪宜似乎呆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的脸，从他的角度看去，那如云如雾气一般朦胧，又如春水一般灿烂的眼睛和那双柔软纤白的手只衬着那密密麻麻的痕迹越发的刺眼。
极美和极丑的对比，很显然带来的震撼效果非比寻常。
司怀云见夏雪宜一言不发，心里一沉，只觉得自己似乎不该给他看自己脸上的伤。
她只觉得对方的眼神犹如烈日当顶，带着强烈的热度和力量。直看得她脸上的伤痕似乎都开始发烫发痒，几乎让她坐立难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她又想将那张白布带上去。
可她的动作却在下一秒被对方给截下了。
夏雪宜抓着她的手腕，他的手和他那冷峻秀气的外表不一样，倒是和他的内心一样的热烈如火。
他虽然面上还带着些许少年青涩的气息，但是手却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已具备了成年男子的力量。虎口处和手指中节的位置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这是一双长期习武练剑的人的手。
他此刻心情的确很复杂。
因为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的容貌。夏雪宜想她多半是个绝代佳人，之所以将容貌遮起来，是因为她想和他保持应有的距离。
她虽然是姐姐，温柔可亲，令人依赖。但是却又始终和他有一道看不见的界线，她懂他在想什么，懂他的仇恨和身世，可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温暖而神秘，亲近又疏离。
他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当他看到她真实的容貌了之后，却明白了。
只是夏雪宜却感到开心。
因为她这样的容貌，或许天下人都无法接受她，认为她丑陋至极，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他除了仇恨，便只有和她在一起的记忆，若是她只能和自己在一起，他一定会尽力对她好。
这孩子想干嘛？司怀云忍不住道：“雪宜……你不觉得我……”
他摇了摇头，盯着她的脸，目光没有偏移，轻声说道：“姐姐很美。”
这一句话说的她心情有些复杂。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完全不在乎容貌的男人。
若是她美貌如初，夏雪宜这么对她也许她只是当做完成任务，不会有丝毫的动心，甚至感情都是假的。可是她如今丑陋如恶鬼，少年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想当初，司怀云是不相信有这种感情的。
一个人不在乎对方的容貌，地位，权势，全身心的爱着另一个人。
她知道这份感情里很大部分是夏雪宜童年遗失的亲情，但还是忍不住心头颤动，说道：“我以为你会因此而不再认我是你的姐姐。”
夏雪宜见她的眼中似乎隐隐有一些泪光，心下也不自觉的一疼，用手去帮她拭去泪水，就好像当初她对他做的那样。
“我全家被杀了之后，姐姐救了我，关心我，爱护我。”夏雪宜道，“如果没有你，我此刻还不晓得在哪里讨饭，或许被温家人杀了也说不一定。”
“可又不仅仅是如此……”
下意识的他想要将心中的话说出，可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前途未知，将自己心意告诉她，若是她本来无意，自己倾诉情意之后有了想法，自己去报仇，若是能完好回来自然是好，可如果死了该怎么办。
那便是痛上加痛。
不如当一个名义上的亲人，也不至于让她那么伤心。
除此之外，他也害怕拒绝。
司怀云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又不说了？”
夏雪宜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姐姐对我这么好。我报仇了之后，也和你以前一样对我那般对你。”
司怀云觉得十个武侠角色，可能七八个都身负血海深仇。
她觉得打打杀杀实在没什么意思，可是夏雪宜全家被杀，仅留他一个，若是她可能也会和他一样，满脑子想着复仇。
也还好这孩子在她身边呆了几年，又在师父的教导下没有长得太歪。
丁鹏想要名扬天下，所以司怀云可以劝他别去。
可是夏雪宜只想报仇，其他什么的都不在乎，她实在开不了口去劝他别报仇，好好和姐姐过日子吧。
夏雪宜见她目色微凝，似乎在思虑着什么，以为她又在想自己被毁容的事情，实际上他很好奇她是如何被毁容的，可她并没有主动告诉他，他便不会主动去揭这层伤疤。
他想让她忘记这件事，便柔声细语的说道：“姐姐，我给你唱小曲儿解闷好么？”
司怀云一听，也有些好奇：“你还会唱小曲儿么？”
夏雪宜见她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笑道：“你听一听就晓得了。”
说罢便开开心心的唱了起来，司怀云觉得这曲调十分淳朴，只是曲子的内容听不太懂，因为他用的似乎是方言，更像是那种大山里才有的民族歌曲。
夏雪宜的变声期是在开始的两年里完成的，所以完全不存在什么公鸭嗓。他如今的声音实在很好听，低缓而磁性，音色悦耳，即使司怀云听不懂也觉得曲子似乎还不错。
见她面色柔和，夏雪宜心里很高兴，便又唱了几首。
后面他唱的歌司怀云听的懂了，因为这一次他没用方言唱。她觉得眼前目光澄澈温柔的夏雪宜态度十分坦荡，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但是为了增进互动和暧昧的气氛，她还是犹犹豫豫的说道：“雪宜……你唱的这歌是谁教你的？”
夏雪宜笑道：“这个歌是以前府里的下人唱的，我觉着好玩，也跟着学了来。”
司怀云柔声道：“好孩子，这歌你不该给我唱。”
“若是你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唱给她听，她一定很高兴。”
夏雪宜听了她的话，心里反而不舒服，说道：“我又不娶妻，哪里会有什么其他喜欢的女孩子。”
司怀云想要和以前一样去摸他的头，却被他避开，叹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孩子话。”
夏雪宜低头道：“我说的不是孩子话，是真话。我不娶亲，姐姐你也不嫁人……”
他下了决心要早日复仇，不管师父是否大限将至，只因为他已经等得太久。不久后他会下山独自一个人去报仇，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牵扯进来。
夏雪宜抬起眼，本来不想说这种话，将那份感情压在心底，可他确认了一个人仿佛便不愿意去想其他的可能性，仿佛不说出来就始终怀有心结。也许是因为想让自己不再纠结这件事。见她神色忧伤，仿佛耿耿于怀，又觉得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脱口而出道：“你等我回来，我们俩往后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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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就是个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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