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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么了?”
钟灵见他神情不对, 心虚地低头躲开祁越带了探究意味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小下来。
“没怎么。”他不知为何低低笑了声, 垂眸居高临下地将她打量一番,嘴角不咸不淡地勾起, “上次见面时你借我的那本书, 明天还你。”
钟灵被他一个含了疑问语气的“嗯”吓得心惊胆战,为了防止祸从口出, 干脆乖乖闭了嘴, 只一个劲儿点头。
“快上课了, 我先走了。”
他说着抿了唇, 视线粗略扫在钟灵身上,这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让她无端想起谍战剧里审问特务的军官头子,不由得头皮发麻,只能如获大赦般挺直了身子:“再见!”
祁越背过身时的动作干净利落,似乎并没有多大留念。他安静地独自行走在盈满日光的走廊上, 良久, 直到离开了她的视线, 才终于微微低下头来, 紧抿的唇情不自禁地弯起一丝弧度。
钟灵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一颗心稳稳当当落地。还没等她转身走进教室, 身后便响起一串轻快的女声。
“是男朋友吗?”
“金蓓蓓同学, 不要看啦!人家早就走掉了!”
少女们兴致盎然地向她搭话, 无非关乎青春期与恋爱的一系列话题。她们清脆稚嫩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叽叽喳喳地围绕在耳畔。钟灵被问得稀里糊涂, 只能无奈解释:“他只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我们是普通朋友关系。”
“这有什么关系?金蓓蓓同学这么可爱,努力一把就成啦!”
少女们又发出一阵愉悦的欢笑,其中不乏那天将李思的脑袋摁进水池或冷眼旁观的女孩。
这让钟灵不禁想起那时她们脸上狰狞的笑容,眉眼低垂,淡漠的眸子仿佛深潭之下的鹅卵石,若有若无地闪出寒光。
她们其实也不过正处于十六七岁的年纪,懵懂、天真、荷尔蒙一点即燃却无力克制。
这个岁数的少年少女们本应生活在无所拘束的象牙塔里,唯一值得烦恼的事情也不过是突如其来的随堂测试或让人喜悲参半的恋爱关系,暴力、性与死亡都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那才是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嘛。
钟灵笑嘻嘻地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回到座位上。宁静没有因为她闹出的动静而抬头过哪怕一次,仍然保持着入神读书的模样。
她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学习。钟灵想,说起来,金蓓蓓在日记里曾写过,她因为成绩不好而没办法进入尖子班,也就是说,在她目前所处的班级里,学生们应该都并非成绩顶尖。
可班主任分明告诉过她,宁静是状元种子选手,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再次拿出便利贴,中性笔笔尖轻吻纸面,晕染出一片浸开的墨色。钟灵顿了半晌,终于动笔写道:“我都知道了,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便利贴被小心翼翼推向宁静,后者却纹丝不动,连眼神都不曾从书本上挪开。
钟灵不死心,干脆将它一把粘在宁静正在阅读的书页上。她眸光一动,目光扫过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破天荒地,她回了一个“?”。
钟灵因为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号而受了极大鼓励,一鼓作气地继续写道:“你难道甘心一直被冷暴力吗?为什么不反抗呢?”
这次宁静倒回答得不假思索:“没兴趣。一群无关紧要的爬虫喜欢或讨厌你,有谁会在意呢。”
钟灵被噎了一下。李子恒与李思迫于同龄人欺凌与威胁而不敢有丝毫反抗,只有这位宁静大小姐对遭受的校园暴力嗤之以鼻,不免对她生出几分敬佩。
但细细想来,宁静之所以能得到这样截然不同的待遇,全是因为有着常人望而兴叹的家庭背景。原来钱权竞争在校园时期就已隐隐浸入了少年人的世界观,构建出一个微型的金字塔社会。
说到底,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更何况,你要怎么反抗呢?”她继续写,“以暴制暴?报警?告诉老师?恕我直言,事情还没发展到需要警方插手的地步;老师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一旦被他们发现告密,下场只会更为凄惨;在我看来,唯一可行的方法是雇佣一帮打手把他们教训一顿,毕竟人只会欺凌弱者。”
她停在这里,没有继续写下去。
“我不会采用暴力。”钟灵下笔艰涩,“暴力只会恶化现状,就算从受虐方颠倒成为施虐方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把霸凌现象换了主角。而且就算这样做,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以更凶残的手段报复回来。首先应该做的,是找到李思被霸凌的原因,再从卞清如着手,瓦解班级里欺凌成风的环境。”
她写下这段话时,忽然又想起陆宇恒。
那时的钟灵还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整天跟着一群不良少年四处游荡,对于看不顺眼的家伙,只消一个拳头,就能解决所有不愉快。
“如果太过弱小的话,会被瞧不起,然后狠狠欺负。”她不过十多岁,最中二的年纪,总以为自己看遍生死,参透了人间一切哲理,“所以我必须强大起来,暴力是不可缺少的。”
“暴力是不必要的。”陆宇恒笑着说,“嗯,不过比起‘暴力’,‘单方面欺凌’更加难以让人接受。如果双方势均力敌,倒还可以说是公平切磋;但一旦涉及欺凌,就是让人鄙夷的卑劣行为了。”
“可是,如果不使用暴力,怎么让别人信服呢?”
“谁说只有暴力才能服人?”他说着眯起眼睛,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从没打过你,你不也心甘情愿地做我小跟班?”
宁静头也不抬,神情淡漠:“不切实际。”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想法太过理想化,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钟灵也不至于走入这趟浑水里。她时常会想,如果她不是在怀抱着目的性地完成任务,而是真实的金蓓蓓,她会怎么做呢?
那样的话,大概她是没办法像这样义无反顾地从沉默的大多数中站出来吧。
一切的转折点发生在晚餐时。
临近晚自修,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仍坐在教室里。钟灵懒于和其他学生一样,像脱缰野马般冲向食堂争抢饭菜,好在金蓓蓓囤了一堆面包,她才得以美滋滋呆在教室里。
“什么啊,今天没有钱了吗?”
尖利跋扈的男声张扬响起,带着不可一世的狠意,穿透整间教室。
钟灵应声抬头,只见一个留了板寸头的男生一把抓起李子恒的校服衣领,后者则低垂了脑袋一言不发。
少年漫不经心的话语中满含戾气:“少了多少钱,就赏你多少拳头,怎么样?”
“哎呀,又要欺负李子恒同学吗?真可怜呀。”
“别打脸,被老师看见了多不好。”
教室里又是一阵喧哗,宁静淡淡瞥钟灵一眼,看不出情绪。
男生炫耀般扬起了拳头,拳风落下时,一道轻飘飘的女声陡然响起。
“住手!”
钟灵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站出来的会是她。
同样遭受欺凌的李思。
她浑身颤抖,脸色终于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惨白如纸,而是隐约腾起了几丝红潮。
“不要、不要欺负他了,求求你们。”李思低下头去,声线颤抖如飘零的落叶,“我愿意代替他,你们打我吧。”
少年们爆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为首的板寸头挑衅般抬眉,松开手将李子恒摔在地上。
“你以为在演爱情电影呢?你这种丑八怪,是不可能成为女主角的啦。”他不屑地嗤笑一声,上前抓过李思的手腕。少女衣袖上扬,露出纤细的小臂与一道道刻在皮肤上狰狞的伤疤,好像一张张裂开的嘴唇,笑得放肆张狂。
那是自残的痕迹。
“大家听到了吗?李思同学要代替李子恒受罚喔,没想到是个抖m,真是看不出来。可我实在不想打女人,有谁想来试试吗?”他嬉笑着将教室环视一周,恰巧与钟灵四目相对。那是幼兽的眼神,她想,疯狂且不知克制。
“说起来,我们的班级里刚刚加入了一位新成员。”他说着勾起唇角,露出鲨鱼般尖利的牙齿,“金蓓蓓同学,你也想融入我们,对吧?”
被陡然点名的钟灵顿了顿,半晌回以他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举起桌上的保温杯:“用这个可以吗?”
板寸头咧开嘴,惊喜地笑出声:“当然可以,不过你下手得小心些,这玩意儿打在身上,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
李子恒怒吼着挣扎而起,又被其他人死死按在地上,钟灵不敢看他血红的双眼,僵硬地挪开视线。
板寸头禁锢着李思的同时,不忘了伸出腿狠狠踹李子恒一脚。他的笑容从未褪去,好像一副印刻在脸上的抽象画。
“开始吧,金蓓蓓同学。”
钟灵深吸一口气,在电光火石间毫不犹豫地拧开杯盖,然后径直扬起手,任由温热的水花瀑布般一股脑扑散在他眼前。
板寸头惨叫一声,不得已松开手,擦拭脸上恼人的水流。
钟灵趁机牵起李思的手,触碰到凹凸不平的伤痕,像月牙形状的沙丘。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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