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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情况？
钟灵偏过头去, 与祁越做了个极短暂的眼神交流。钟小灵则趁着这个空隙扒开他的手，踮起脚来打量实验室里的一片旖旎, 不自觉张开嘴，怎么也挪不开视线。
对于男女情爱, 这类情窦初开且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最为向往。钟灵忍不住撇了嘴, 悄悄想，别看了, 你再想谈恋爱, 还是得单身到大学。
祁越无意窥视他人隐私, 微微张了嘴, 以口型道：“走吧。”
钟灵还没从这副场景中缓过神来，只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毫不怜惜地拎起钟小灵的衣领，刚一个转身，就又愣在原地。
——三个男学生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 身体绝大部分隐匿于黑暗中, 黑黝黝的眸子则被荧光映成六盏幽蓝诡异的灯笼, 轻飘飘悬在半空。
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凝视着同一个方向——实验室内的卞清如。
想来这就是之前跟在她身后的三人, 没想到被祁越发现后, 他们仍选择在远处暗暗监视。此时三个男生连隐藏的意愿也一丝不剩, 大概因为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 重要程度远远超过跟踪金蓓蓓这个小角色。
月光柔柔流淌在室内拥挤的空气里, 着陆于少女莹白的肌肤。半露的锁骨如一汪深凹的泉, 盈满了肆意缱绻的柔情。因有门壁阻隔, 二人声声低语难以被众人知晓，只有卞清如黄莺啼鸣般清丽娇媚的轻吟环绕耳畔。
钟灵听得面红耳赤，也顾不得其他，当即拉着钟小灵走出实验楼。
“刺……刺激。”钟小灵压低了声音，清脆的奶音像猫爪轻轻挠在钟灵心头，“没想到这就是实验室灵异事件的真相，我还以为这所高中的学生都很死板呢。那个女生多漂亮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委屈给一个油腻中年男人？”
钟灵想起卞清如纤细的手臂水蛇般缠在男人腰间的场景，不由得一阵恶寒。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和朋友的赌约，就快回家吧。”
与一大一小两个她相比，祁越的反应要平淡很多。他本来还想补充一句，“女孩子太晚回家很危险”，但见到钟小灵一张贼兮兮的笑脸，又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啦，”钟小灵无法无天，没心没肺，窜到他身旁，踮着脚低声说，“哥哥，如果喜欢姐姐，就要大胆去追呀！远远看着她有什么劲？”
她嚼着口香糖，甜腻的草莓味香气盈盈涌出来，伴随着言语间情不自禁溢出的笑意，颇有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说罢，钟小灵挥手向二人告别，蹦蹦跳跳地离开。
钟灵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祁越面色不改，抿了唇望她一眼：“是副校长，实验室里的那个男人。”
……轻而易举地就把话题转移开了。更让钟灵郁闷的是，他转移话题的技术极为高明，让她不得不顺着这句话思考。
卞清如为什么会与副校长产生纠葛？还有她那隐而不谈的家庭情况，与这次的事件是否又有着某种关联？
当夜心事重重的两人同样心事重重地道了别，那时的钟灵不会想到，第二天将迎来更为不可思议的异变。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是卞清如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
曾经作为班级的中心人物，自卞清如从门口步向座位的短短几十秒内，会有十多人主动向她打招呼，而后者则扬起天鹅般白净的脖颈，微笑致意。
但今天不同。
迎接她的是数十道冰冷的目光，学生们同往日一般端坐于课桌前，下撇的嘴角如一把把尖利的弯刀，直直刺向少女周身。
沉默吞噬了整间教室，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真恶心。”
这三个字刹那间点燃□□，将一片寂静轰然引爆。窸窸窣窣的咒骂与嘲讽好似突如其来的海浪，将呆立于讲台上的卞清如卷往风口浪尖。
“真不要脸！和副校长玩得很开心吧？”
“看到她的假笑我就恶心，也不知道招惹了多少男人。”
“我之前居然还把她当做女神，真是瞎了眼！”
卞清如脸色煞白如纸，浑身颤抖地将教室扫视一周。当触碰到李子恒茫然的目光时，她下意识匆匆避开。
……不是。
她想开口，铺天盖地的哄闹却将双唇死死堵住，像一块密不透风的布。
钟灵虽有不解，心里却已隐隐有了猜测，转过头看向宁静时，后者满不在乎地挑眉道：“昨天晚上，有人在班级群里匿名上传了一个视频。卞清如和副校长在实验室里少儿不宜，现在大半个班里的学生都知道了。”
是那三个男生。钟灵心头一动，可他们与卞清如难道不是朋友吗？
在一片嘈杂声中，又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她还撺掇我们欺凌李思，真是蛇蝎心肠！”
正是那日把李思脑袋按进水池的主犯。
钟灵用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三观想，难道不是你欺负她最厉害？现在这样直白说出来真的不害臊吗？你完全没有指责卞清如的权力吧？
然而显然学生们的脑回路与她格格不入，这句话一出，议论的风向便成为了诸如“校园暴力最可恶”、“恶毒的女人应该受到惩罚”、“李思和李子恒真可怜”一类语句。
坐在钟灵身旁的宁静终于噗嗤笑出声来，她依旧在刷数学题，感受到钟灵的视线时，眼神轻飘飘扫过来，带了轻挑的讥讽。
钟灵心情复杂地看向李子恒的方向，这位她直到现在也没怎么接触的攻略对象一言不发地看着卞清如，因他侧过了脑袋，她能勉强看见对方的表情。
直愣愣的眼神空洞无物地落在卞清如脸上，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只有眉头拧成了紧皱的锁，能让旁人察觉出他不悦的情绪。
这就是环境的力量，能将人拉入天堂，亦能让其坠入地狱。
“邪恶是平庸的。”她的心理学讲师曾说，“人是社会性动物，会在一套组织、规则中寻找定位、归属感和认可感。监狱、学校等组织的集体化、去个人化，使个人成为庞大机器中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集体作恶使个人没有负罪感，在没有法律约束和道德压力的环境下，每个人都会变成魔鬼——我们称之为路西法效应。”
“理性有度，而人类的恶，是无限度的。”
原来如此。
钟灵想，绝大多数人从不会在意领头羊是谁，或是自己到底在追随着何种理念，他们关注的只有如何在环境大潮下随波逐流而已。只要他人一句话，或是一起足以引爆大众心理的事件，就足以让更多人成为绝对沉默却绝对喧闹的大多数。
连上帝都无法消灭路西法，她区区一个人类又该如何做到？
卞清如对此置若罔闻，垂下头走向课桌。从前最爱缠着她的同桌沉下脸移开身子，而在她一向整洁的课桌上，贴满了昨夜视频中不堪入目的截图照片。
她一言不发地将它们撕开，而周围哄闹声更甚，言语如刀。
忽然有什么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钟灵一时间呼吸凝滞，瞪大了眼睛。
——一向懦弱寡言的李子恒从座位上冲上前，抓起卞清如的左手，拉着她逃出了教室。
一片哗然。
“这小子，不会要把她拉出去揍一顿吧？”
“才不会嘞！李子恒把卞清如当做女神供着呢，真是被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你说奇怪不奇怪？卞清如自己做了霸凌那种龌龊事，在受害者面前假装白莲花不说，还让全班瞒着李子恒，不把真相说出去。”
“你们说，她是不是喜欢李子恒啊？不是有那种剧情吗？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施以援手，对方就会变成你的狗了。”
“笨！卞清如那种人，想要李子恒上钩，哪里用得着这种伎俩？”
钟灵对剧情进展一脸懵，悄悄在脑海中问：“客服姐姐，这剧情……是崩掉了吗？我跟不上节奏了。”
“不都是钟灵自己作吗？”
这个“钟灵”，也不晓得是说那个尚是初中生的她，还是钟灵本人——如果她没有得罪板寸头，也不至于被他们跟踪到实验室；如果钟小灵不皮一皮，非要探索那劳什子灵异事件，他们也不会发现这事儿。
无数个巧合组合在一起，引发出不可挽回的蝴蝶效应。
三三两两的女生走向李思轻声安慰，被围在中间的少女紧张得不知所措，涨红了脸。
“喂，你们快看！”坐在窗边的男生将探出的脑袋收回来，指向后花园。
数双眼睛同时望去，只见卞清如挣脱了李子恒的手，掩面哭泣，后者神情激动地不知说了什么，随即将她一把拥在怀里。
直到这时，钟灵才恍惚想起这个腼腆男孩子的设定。
为了卞清如不惜出卖尊严与人格，最终堕落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他是她形影不离却藏匿于黑暗的影子，招之则来的玩具，誓死追随的骑士。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离她，即使光的那头是更为深沉的黑暗。
可卞清如终究还是挣脱开来，逃离了众人的视线。
当天晚上，二年三班班级群里出现了一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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