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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钟灵吗?”
少年拘谨却含了笑意的嗓音挟着初夏微风席卷而来, 像一只温软的大手抚上心头,敲得她一颗心脏噗通作响。
钟灵一定脸红了。一阵手足无措的慌乱初初袭过, 岩浆般灼热的温度便紧随其后涌上脸颊——她本不应该这样害羞。
祁越说着转过头去,让驾驶座上的人保持与公车相近的速度。钟灵头脑一片空白地向车内望去, 这一望, 又轰地将大脑彻底引爆。
坐在祁越身边的女人已近中年,虽然上了年纪变了相, 但在瞧见那张瘦削平淡的脸的第一秒, 一个名字就在心里呼之欲出。
方莹。
毕竟是自己曾经穿过的女人, 钟灵怎么也不会忘记她的模样。与之前灰头土脸的女青年相比, 现在的她多了几分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理性韵味,好像一坛沉淀多年的美酒佳酿,弥散出独有芳香。
祁越认识方莹?
不知怎地,见到方莹的刹那,钟灵忽然想起叶淮——那个眼睛黑亮得好像珍珠的男孩子走出阴影了吗?人生是否平坦呢?他现在, 又在什么地方, 想些什么?
都是未知。
钟灵被风迷了眼睛, 想开口却把话语一股脑堵在喉咙里, 脑海中不断传来客服的提示:“语音屏蔽中……不可泄露多余信息。”
祁越笑意更甚, 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潮。他的声音本来清清朗朗, 此时不免因某些别样的情绪而略显沙哑:“既然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你就是钟灵, 对吧?”
他得意得像个终于得到玩具的小孩, 软绵绵的黑发被灌进窗口的风吹得一塌糊涂, 雾蒙蒙地罩在眼前。祁越顾不上这恼人的发丝,摇头将其甩开后眨了眨眼睛继续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会在其他人身上出现?”
岔路口急转弯,公车这具由钢铁构筑的庞然大物发出嘶哑的吼叫,震得钟灵身体一偏。
祁越所坐的汽车仍行在直道上,两车错开的瞬间,他探出头凝视钟灵的眼睛:“我们还能见面吗?”
钟灵头一回见到他这样的表情,急迫、期待且忐忑不安,好像还带了点隐约的羞怯——她还以为祁越永远只会冷冰冰地笑。
当然会呀,她想。你以后还会变成我的前辈呢,一本正经又不解风情,不像现在是个稚气未脱、温柔爱笑的小孩,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也不晓得他能不能看见,钟灵垂下眼遮住呼啸而来的风,重重点头。
“金蓓蓓同学你,和祁越关系很好吗?”李子恒弱弱开口,说话时仍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算是吧?”如果是金蓓蓓本人,应该与祁越比较熟悉。但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才能让他在这么短的相处时间内察觉到了猫腻?
在第一次见到祁越时,她不过打了声招呼,他就露出了狐疑的神色。钟灵忍不住皱起眉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算意识到她不是金蓓蓓,又为什么知道她叫“钟灵”呢?分明在这几场游戏里,她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除了写下来送给叶淮的那一次。
这样想来,姓祁、认识方莹、又年纪适当……
不对不对,叶淮的入学时间比其他孩子晚了好几年,可就她所知,祁越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属于正常范围。
没等她绕过弯子,李子恒就语气羡慕地兀自开口:“祁越同学真是个厉害的人,从来都在年段前三的位置。我听说他在小学初中连跳几级,可成绩依旧出众。”
钟灵不说话了,心情复杂。
这下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虽然知道叶淮现在过得风生水起,让钟灵的确很高兴,好像千辛万苦下终于通关了养成游戏——但是!既当过他小姨,又曾是小妹妹和女同学,最后干脆又成了个吊儿郎当的后辈,这多重身份转换让她一时间吃不消。
更何况……当初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为什么会变成一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意味的大灰狼啊!
游戏结束后,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微笑就可以了吧?
钟灵心事重重地随李子恒下了公车步向实验楼。现在正值阳光热辣的下午,连攀附于墙体的青苔仿佛也被晒得失去活力,软趴趴蔫在角落里,好像容颜老去的佳人。
日光将阴气驱散殆尽,二人一同走进实验室。此处极静,空气里弥漫着化学药剂或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心生不适。
实验室里早有人聚成一团讨论着什么,钟灵细细看去,才发觉这群人是二年三班的学生,想来也是这个小游戏的参与者。她与李子恒在教室里耽误了些时间,自然比他们落后。
“实验室的线索在这里哦!”其中一个女生递来一张纸片,“它之前被贴在木桌桌板下面。”
钟灵道谢后接过,这张纸上的字体较之从前,已有了很大的进步。卞清如的字偏向楷体,一钩一划清隽灵动,落笔如云烟,竟有几分轻盈活泼的可爱。
【9月6日雨
没想到我居然成为了校园传说。
因为不可见人的龌龊交易而闻名校外,真叫人哭笑不得。
每次我恳求他换一个地方,他总是会毫不在意地耻笑我:“这有什么关系?正是因为有了这则校园怪谈,学生们才不会在夜里来这栋楼,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啦。”
当闪电划过时,我能清楚看见扑在我身上的他的脸。
皱纹与堆积成块的肥肉挤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黝黑的皮肤好像随时会渗出油污。鼻子就像是一块虫痕斑斑的大土豆,浑身散发恶心的烟酒气息。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老男人,是我的资助者。
我总是会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浓妆艳抹的妈妈点头哈腰,他则摸着我的脑袋问:“清如想上学吗?”
想。
“可家里没钱供你读书了,”他说,笑得眯起眼睛,“人的所得总是伴随着付出与劳动,清如要是想上学,需要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喔。”
妈妈兴奋地搓着手,鱼尾纹一直荡漾到心尖尖上:“您说话真有哲理!”
“那当然。”他拉起我的手,男人肥腻的厚大手指有意无意摩擦在我的手掌上,又疼又麻,“我可是教育工作者嘛。”
妈妈说得对。这个世界由金钱和欲望构成,我们各取所需。
可在无数个夜里,我也曾幻想过,如果能像其他小孩那样毫无杂念地上学,偶尔向父母撒娇,就算挨了骂,只要哭一顿鼻子就能让他们软下心来;如果能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优秀的男孩子,有着干净的眉眼和温软的性格,与他说话时总会红着脸,在还没开始时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漫长的暗恋。
“如果”真是个残酷的词。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女儿或赚钱工具;情人或商品,总之都是廉价又可笑的东西。没有梦想,没有尊严,更没有未来。
得不到的,就用伪装夺过来吧——不想孤独地活着,我渴望所有人的爱。
……
请救救我。】
短短三篇日记,就将卞清如至今的心路历程铺陈在钟灵眼前。
在红灯区夹缝里生存的母亲为了满足物质欲望,让年幼的女儿也踏足了这片禁区。
她大概一直生活在绝望中吧——自己不堪的人生被母亲一手造就且难以逃离,在羔羊般的学生们眼里,她是纯真无暇的圣少女;只有卞清如自己知道,自己早就被毁于一旦。
“在这张纸条旁边,我们发现了这个。”女生神情凝重地递过一个信封,封皮上写着“送给李子恒同学,请单独看完它”。
李子恒脸色煞白地接下来,避开人群将其打开。
钟灵不晓得那信里写了什么,只能看见他僵直且单薄的脊背微微颤抖。
“我说,你们不觉得,卞清如很可怜吗?”不知道是谁低声这样说。
“而且她真勇敢啊,能把一切都透露给我们。”曾经因那段视频而愤怒退出“卞清如后援团”的男孩眼眶泛红,“可恶,我作为一个男人,居然什么都帮不了她,甚至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实验室里陡然哄闹起来,原本对卞清如嗤之以鼻的学生们又重新成为了她的信徒——这份爱意甚至比从前更甚,那是求而不得的憧憬与居高临下的怜爱的混合物,超越了之前简简单单的崇拜。
“可是……”钟灵的声音在充斥整间屋子的交谈声里显得微不可闻,“她的确主导了校园暴力事件吧?没有人在意这件事吗?”
“她都这样可怜,谁还忍心责怪她呢?”
钟灵觉得可气又可笑,刚想反驳,却见到一道身影在窗外匆匆而过。那是卞清如,她不会认错。
她来不及多想冲上前去,那道影子始终轻飘飘浮在视线可即的远处,仿佛在有意识地逗弄。
终于在天台时卞清如停下,弯了盈盈眉眼,靠在栏杆上静待钟灵的到来。
“好久不见,金蓓蓓同学。”
她的语气与日记中的沉闷绝望截然不同,满含着胜利者的骄傲与张狂。
“为什么?”钟灵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霸凌李思和李子恒?为什么举办这场游戏?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她低头用脚画了个圈,偏着头想了会。
“因为他太优秀,我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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