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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拥抱是最疏离的姿态(4)

作品: 欢喜城 |作者:林培源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21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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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贞青喜欢给很多东西下定义,比如:这是好,那是坏,这是爱,那是恨。她给他和骆骏之间的这段关系下了“初恋”的定义。一厢情愿的,也不管骆骏是那久经情场的老手,因为对他来说无所谓“初恋”。他神气得很,一挥手就可以让每段关系,不管松紧快慢,都调成初恋的味道。而其实,叶贞青是给自己的幻觉虏获的。她是给自己下了个圈套,然后束手缚脚跳下去,不管下面是万丈深渊还是黑暗地狱,反正先跳下去再说,死了就死。

叶贞青真是越陷越深了,她成了毫无方向感的路痴,在这份感情里,她是盲人,只能傻傻跟在后头。自那之后呢?他似乎有意吊她胃口,医院里见不着人,也不回她信息,她连续发了几条,他都没回。她急了,又不敢在医院里质问他,更何况她本身就没那个胆子。她只是默默地想,他该是很忙才会不理她的,可是再忙也不能连短信都不回呀?编个短信花不了几分钟,他怎么就可以这么刁难她呢!种种猜测和否定,真是煎熬。之后有一天,她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她在医院的停车场等他下班,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她要问问他,这几天究竟怎么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停车场很暗,她的眼睛盯着他的车,她认得出来,那辆有点灰旧的比亚迪,像一只静默着等候她的兽。她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就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她原本以为接吻,要么就是像电视剧里演的,在昏黄的路灯下,街道空旷,他吻她;要么就是毫无预料的,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被他吻了,然后又装得若无其事。可都不是,就是在这样逼仄的车厢。想想还真神奇,她第一次和他靠得近,就是坐着他的车回去的,没想到竟在这车里,完成了恋爱史上一个顶顶重要的仪式。

她终于见着他了,逆着光,她见他走来。待他走近了,她抬头看他。他脸上带笑,似乎无意于这几天的“消失”。她的话堵在喉咙,当真见着他人了,反倒消了那股愤懑,也没了胆量问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好几天不见你了。”连那最重要的“我想你”都免了。她觉得,女人不能太主动,潜台词要让他领悟。他略略皱着眉,说:“有个很重要的会诊,出差了几天。”他的话言简意赅,愣得她不知怎么接话了,只是张着嘴“哦”了一声。原来他是真的有事,难怪在医院里碰不到他。他知道,他成功吊足了她的胃口。于是,为了表示“赎罪”,他请她去他家中。

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现在她是他情人了,她有资格去他家里。

她好奇的,倒不是他住在怎样的一个家,而是,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好奇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虽然嘴上可以说我不在乎你有过多少个女朋友,你和多少个女的上过床,但分明,在她们眼里,那些倒下的尸体是随时都会复活的潜在物——为了消灭这威胁,她要时刻提防,要练成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所以,他发出邀请,她一下子就答应了。

叶贞青躺在天宁的床上,暗自模拟了一番骆骏的家。哪里摆着沙发,哪里摆着桌子,哪里是书房,哪里是卧室。她一闭上眼就能清楚地看见,她用记忆把那间房子重建了一番。不是很大,也不豪华,只是普通的居所,但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符合叶贞青的想象。她一直认为,医生是该住在一套纤尘不染的屋子里的。那晚,他提议在家里吃饭,还说要亲自下厨,叶贞青当然不肯让他动手。他说:“我一人在家,自己烧饭做菜的,都习惯了,就差一个肯为我下厨的女人呐。”

叶贞青当然知道他这是在撩拨,她便回应:“说得你那么可怜,我给你下厨还不行嘛?”

说到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动手。冰箱尚有食材可用,他们就一人做了一样拿手好菜,骆骏做的是芹菜炒牛肉,叶贞青则煎了鸡蛋夹肉,先是把加了调味料的鸡蛋均匀倒进锅底,煎成一片摊开的饼状,又把事先炒熟的肉末酌量倒进去,用鸡蛋饼包住,鸡蛋的香软和肉味混在一块,再可口不过了。骆骏看着叶贞青一副“家庭煮妇”的样子,故意开她玩笑:“看来潮汕女孩真要娶了才知道贤惠呀。”“你又知道,等我成了黄脸婆就没人要啦!”“怎么会呢?不是有我嘛!”说着,骆骏就从背后伸出手环住叶贞青,拿着刚刮过胡子的下巴蹭她的脖颈,胡茬磨过皮肤,痒痒的。叶贞青一下子红了耳根,又不好意思推开他,就任他继续“耳鬓厮磨”着。

又煲了玉米排骨汤,烫了甜的番茄羹,摆了满满一桌,彼此尝着,相敬如宾。

往后,她几乎一下班就先回来给他做饭,骆骏很放心地把钥匙交给她。叶贞青乐于充当这一角色,她为情人下厨,做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然后,像个妻子一样等他下班回家。俗话不都说了吗?胃是通向男人心里的通道。把男人的胃管住了,大约心也不会离得太远。广东人煲汤是出了名的,叶贞青那阵子发了疯一样,收集菜谱,尤其是煲汤的各种名堂,几乎倒背如流。几乎一天就变一个花样。骆骏的生活滋润死了。她甘心情愿做这些,毫无怨言的,也只有那时她才发现,原来她骨子里还是流淌着潮汕女子的贤惠的,痴心,专情,甘愿默默做一个男人背后的角色,即便黯淡无光,也无所谓。女人那么强势做什么呢?

骆骏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在别人面前,他和叶贞青从未流露半点的亲昵,医院那样的环境,也没有机会给他们流露什么。日子再寻常不过。他无需负起什么责任,爱来了,他就把握,加以利用,尽情挥霍,也不去想什么“未来”“结婚”那样沉重的字眼,这一切,正合他脾性。

叶贞青帮他洗衣服,帮他打扫房间,他累了,她给他按摩。那是叶贞青第一次触摸他赤裸的上身,骆骏虽然高高瘦瘦,但并不是清癯的骨架,他的后背宽厚,皮肤带着成年男子的韧度和粗糙,她一双白皙的手按下去,再捏起,轻揉重推,一遍一遍,似乎要将他身体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肤的感觉都记住。那是怎样一种暧昧和亲昵呢?叶贞青一点点地褪去初涉爱情的羞涩,胆子反倒大了起来。骆骏脱光上衣,趴在床上,她侧坐着,给他放松身体,按到脊椎处,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她便问:“怎么了?”他呼哧着说:“平常做手术,站久了,腰就出毛病了。”

她于是更小心了,推按里,满是疼惜。

他偏过头,问她:“你累了吧?”她微笑着摇头说:“我不累。”他再次强调:“当真不累?”还未等她回答,他就一个咸鱼翻身,将她强行搂入怀里。她半推半就,整个身体忽地就酥软了。他便得寸进尺,吻她,湿润的舌尖轻舔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像一阵巨大的诱惑。他于是更肆无忌惮了,像一头占有欲极强的野兽,带着爱抚,又掺了几分蛮,把她搂得紧紧的,贴住胸口。他将手深入她的衣服深处,往上撩动,惊得她浑身止不住颤抖。她成了惊惧中失了防卫能力的蛇,被迷药引诱了,任他摆布。他的宽厚手掌上下抚摸着她的背,她也颤巍巍的,小心地伸出手,搂住他。

叶贞青闭着眼,感受彼此的呼吸,和这呼吸里极大极浓重的情欲。

两个人沉迷在这片空旷的私密空间里,几乎忘了时间在走。他一点一点,将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大腿,彼时是夏天,她穿裙子。他的手慢慢的,一寸一寸往上扶着,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把裙裾撩拨,也把叶贞青的隐秘和悸动撩拨。待到触碰到那个最私密的领域,他的呼吸沉重了,似乎跑了很远的路终于要抵达终点。叶贞青怕得要死,又不知道应作何回应,她当真没想到会和骆骏走到如此亲密的境地。他的手游离了,又靠近,忽的,他用手指抠住她的蕾丝内裤,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像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颤抖着把骆骏推开。

好成了受了惊吓的兽类,潜意识里的防御姿态,还是表露无遗。

他粗喘着气,瘫坐在床上,脸上带着苦笑,看着她,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是狎昵的,带着男人情欲充盈之后的放肆和慵懒。她额头都渗出汗珠来了,不敢回应他灼灼的目光,只是抿嘴,沉默了几秒钟,她说:“我怕。”他嘴角露出笑来,他永远都是那样一副面容,喜怒都藏得很深很深,他握住她的手,然后靠近,趴在她耳边说:“别怕,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于是,有惊无险,叶贞青在沦陷的边缘及时逃到了安全地带。

叶贞青承认,那阵子她是幸福的,她生命里匮乏的,几乎尽在这男人身上得到了补偿。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知足常乐,不计较太多。在爱的陌生国度里,骆骏是引路人,他带她进来,告诉她该怎么走,给予她“爱”,尽管这份爱里轻浮的成分大大超过了其他。不过,叶贞青那时还嫩着呢,她被利用,被糟践,被侮辱,她被居高临下的姿态虏获了,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因此,在她和骆骏没有闹分手之前,她确确实实拥抱了幸福,它们裹挟着生活的细节,约好了,一齐从天而降。一顿简单的晚餐,一个温暖的拥抱,一次约会,一次散步,都被贴上了“爱情”的标签。就像商场里待售的货物,叶贞青给它们一样一样都标上出厂时间、地点、价格,分门别类,巨细靡遗。她当真没料到,最重要的“保质期”她忘记贴了。因此,当它过期了,变质了,发臭了,她便落得个云里雾里,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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