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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如一起归去(11)

作品: 直到那一天 |作者:法米歇尔·普西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20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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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未追问。

“你太太预定几点进手术室?”

“十点……”

“在这里?”

“不是,在巴黎。”

“太扯了。你很扯……”

“很紧急。我只是想看一看那份报纸。我答应你,要是救得了孩子,以后让你当孩子的教母!”

士官长爽朗地哈哈大笑。

“什么跟什么呀!拜托千万不要,我讨厌小孩子。”

她又犹豫了最后一下。

“好吧,你跟我来。”

蒙女士带他来到地下室充当档案数据室的一间大厅。大厅墙面并未粉刷油漆,没有窗户,因此只有长长日光灯管投出的白色灯光。档案的归纳方式非常简单。各期《东部共和报》平放在一座座大木柜里,先以年归档,再以季归档。

马克拉开标示着“一九八〇年,九月至十二月”的抽屉。他直接从一叠报纸的最底部找起,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十二月二十三日出刊的那一份。他把它拿到大厅中央的大桌上摊开来。

一张巨大的彩色照片,占据了头版的几乎整个版面:一个残破的飞机机舱,四周的树木熊熊燃烧。真是个骇人的画面。大雪、烈火和钢铁,仿佛要联合起来灭绝一切人类的生命。希望,出现在另一张比较小的照片上,那是贝尔福-蒙贝利亚医院前,由一名消防员抱着的新生儿:丽莉。几行字批注着这张照片:

一九八〇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至二十三日的夜里,从伊斯坦布尔飞往巴黎的5403号班机,在法国、瑞士边界的恐怖峰不幸发生坠机意外。飞机上共一百六十九名乘客和机组人员之中,一百六十八人当场死亡或受困而遭大火夺走性命。唯一奇迹生还的是一名三个月大的婴儿,在飞机碰撞地面时她被抛出来,机舱随后付之一炬。

仅此而已。

马克端详了照片好几分钟,仔细观察照片上的其他面孔、机舱、火焰、每一棵树和雪地里的黑色痕迹等。他把那短短几行字一读再读。

没有,没有半点灵感可言。

又是一次假警报,又是一条死胡同。这次真的没辙了。

马克双手抱头,稍微坐正了些,环顾大厅四周的白墙。

就在这时候,也是一直等到了这时候,他的目光才落在报纸头版的其他几则文章上。几乎乏善可陈。足球赛事,索绍队以三比零赢了昂杰队;高汝拉区,近莫雷兹市的一家眼镜工厂,有工人发动抗争;圣诞老人在本地区各乡镇的巡回活动详情……

然后,在版面的最下方,有个篇幅仅寥寥几个字的小小边栏。是一则寻人启事。

毕梅兰,十八岁,失踪至今已三周。

寻人启事并随附一小张三厘米长、两厘米宽的彩色身份照片。

马克看了差点昏倒。不可能。一定是假的,是伪造的。

这个十八岁女孩毕梅兰的脸庞,正是丽莉的脸庞。

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并不只是和丽莉长得像而已,不是的,而是根本就是她。一模一样的湛蓝色眼珠、一模一样的颧骨、一模一样的笑容,下巴中央也有一模一样的深窝。只有发型略微不同,丽莉的头发稍短一些。

旧报纸上登的这张照片,堪称丽莉目前照片的复印件,完全就是她学生证上的照片、她地铁月票上的照片,也是马克皮夹里所珍藏的她的照片。

太不可思议了!

早在一九八〇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就出刊的这份报纸上,居然同时出现在医院大门口被消防队员抱在怀里的三个月大丽莉,和他两天前,亦即一九九八年十月二日,才见过的笑容甜美的十八岁丽莉……

难道他神志不清了?

他是否在做梦,是否即将满身大汗从丽莉身旁惊醒?

还是更糟?

即将在恐怖峰上的小木屋里,从薇娜的身旁惊醒?

59

一九九八年十月四日,早上七点十二分

太阳光束从小木屋屋顶的破洞穿透进来,就像警匪电影里银行金库的一道道激光束那样。其中一道光束终于落在薇娜脸上。她先是很享受脸颊上舒适的暖意,在睡袋里翻了几次身,然后才睁开双眼。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摸找身旁马克的睡袋。

手却只摸到干干的泥土。

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睡袋,也没有温暖的身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张纸,一段留言:

我去买早餐。

马克

猪头!而且还自以为幽默。

一旁摆着步道图。这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薇娜自言自语发牢骚,猛地站起来。自己真是大傻瓜!她早该料到会如此,千万不能相信姓韦的人。剩下她一个人在这恐怖峰山顶,手机收不到任何信号,这下子,她可好了。她像个小孩子般傻傻上当了,现在只有一件事可做:下山。

睡袋、灯、昨天所剩的食品,薇娜统统原封不动丢在小木屋里,随即上路。下山途中,她一次也不曾欣赏那把瑞士山脉照映得如喜马拉雅山的清晨阳光。

足足一个小时后,能看到自然公园山庄了。已经有几个小孩子,在小游戏区的木头游乐设施间玩耍,他们的父母则在他们后方几米处,费九牛二虎之力绑那仿佛永远绑不完的登山鞋鞋带。停车场上不见任何雪铁龙厢型车的踪影。想也知道!那个姓韦的王八蛋果真丢下了她一个人。

她下意识地查看手机。终于收得到信号!她将能够离开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了。屏幕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黄色信封图示,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的语音信箱有新留言。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之间,曾有人打电话给她。想必是她祖母玛蒂吧。还能是谁呢?薇娜按了几个按键后,不禁感到讶异。留言来自一个未知的电话号码。

是韦马克?还是爵轻信?

薇娜把手机凑到耳边。

“薇娜,我是蕾秋,柯蕾秋,你的姑婆……”

蕾秋?蕾秋是她的姨奶奶,是拉保尔市家族香水厂的继承人。她找自己干吗?她大概十年没和蕾秋讲过话了。

“薇娜,可怜的孩子。快回电话给我。古福蕾玫园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哦,我的天哪。你的奶奶和爷爷走了。他们被人发现双双躺在各自的床上,发现时已经断气。孩子呀,他们一起去天上了。”

薇娜关掉手机。她的手垂了下来,仿佛手机霎时有一吨重。她凝视着阴暗的森林,任由高山上这片忽然显得陌生的寂静笼罩自己。她不能再浪费时间思考、掉眼泪和祈祷。她必须行动。必须查明和报仇。她必须专心一致地对付唯一的一个目标,一个活生生且如假包换的目标,那就是他。

她的手指在她的包包里,紧握住那把毛瑟L100款手枪。那个姓韦的自以为聪明,但昨天夜里,他不该睡着的:只要她愿意,轻轻松松就能装疯卖傻,假装自己做噩梦。她只不过是讨回自己的枪罢了。反正,那个故意逞强的韦马克,根本也不敢真的开枪。

她就不同了。

60

一九九八年十月四日,早上七点十九分

“喂,珍妮?”

马克仍在东部共和报报社的档案室里。他法国电信的客服同事珍妮这整个周末都在值班。这是他手上唯一的筹码,一定要好好利用。

“珍妮,又是我,马克。我需要请你帮个忙,一个大忙……”

“什么忙都行,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

“我需要查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毕梅兰,‘毕业’的‘毕’……”

“查哪里?”

“先查一下汝拉县和杜县,然后查弗朗什孔泰区,然后再查整个法国……”

“没问题……”

马克听到珍妮手指敲键盘的咑咑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一直盯着一九八〇年那份《东部共和报》的头版。居然这么相像,感觉很超现实。这个毕梅兰,究竟是什么人?这其中一定有合理的解释……

“抱歉呀,马克,”珍妮的声音说,“结果是零呢。没有任何叫毕梅兰的人,汝拉县没有,法国任何地方也没有。”

“或许她选择隐藏自己的联络方式?”

“那个部分我也查过喽!零。”

“可恶。如果查全法国,有其他姓毕的人吗?”

“等等……”

电话里又传来手指机关枪般的敲键盘声。

“有,三百四十八个……”

“缩小到汝拉县呢?”

“我帮你查……变少了。剩二十三个,但没有叫梅兰的人。”

“可恶!她搞不好改名字了……”

“这梅兰是什么人呀?”

“说来话长。很扯的一段故事,但我只剩几分钟能改写结局。珍妮,能不能再查查看申请终止服务的号码?一样,还是用‘毕梅兰’这个名字去查。”

“这种要怎么查?”

“你去旧数据库。只要用‘系统管理员’账号就能进去。电子化以后,就能在线查申请终止服务的号码,至少十五年内的数据都查得到……”

“马克,我们没有‘系统管理员’的权限呀。万一被发现,就别想在公司里混了……”

“才怪。我进去过十几次了!拜托啦,珍妮,很紧急……”

“我丑话说在前面哦,你要请我吃大餐才行。必须要是米其林星级餐厅那种的。”

“好啦,好啦,你说什么都好,快。”

马克再度听到计算机键盘的咑咑声。

“珍妮,你知道,我已经有对象了……与其去餐厅吃大餐,你……你会不会比较想帮忙救一个小宝宝一命,而且以后当她的教母……”

回应是一阵劈头骂:“什么跟什么呀?你的小鬼关我屁事呀!至少要米其林两颗星了,那餐厅。我当之无愧,你说的那女生,我找到了。她是五年前,一九九三年一月二十三日申办终止服务的。那时候,她的地址是贝尔福市康德拉稣兹街六十五号。后来就咻,人间蒸发了。”

“珍妮,查看看有无申请转接的号码!”

“什么?”

“转接的号码!通常,如果客户来申办终止号码,是因为他们搬家了,或搬去别人家住,所以他们就会要求,在前几个月的时间,把旧号码转接去新号码。这类号码也已数字化归档,可以用‘系统管理员’账号去查……”

“你疯了!餐厅要三星级的。还要香槟喝到饱。”

“好啦,好啦,外加匈牙利小提琴手伴奏,如果你要的话,还可以请猛男热舞!”

“那我当然不客气喽!”

马克拿着电话等候,等待的时间仿佛永无止境。

“你说得对。”珍妮的声音终于说,“毕梅兰曾经申请把号码转接到一个名叫卢罗恒的人那里。我猜你应该想知道他的地址吧……在杜县的丹恩玛丽镇。详细地址是维拉小径四五六号。我在做的这事情,你知道牵涉到个人资料问题吧。你找这个毕梅兰要干吗?是你前女友?跟我前天帮你查的那些医院诊所有关?”

马克匆匆记下地址,就抄在手边最靠近的纸上,抄在《东部共和报》头版上。

“珍珍,你最棒了。保证请你吃大餐。说不定还能吃到塔节糖[37]。可以请你再帮最后一个忙吗?你现在手边可以上网吗?”

珍妮叹了口气:

“可以啦。”

“你上Mappy网站,帮我查去维拉小径四五六号最快的路线。”

“×……我实在太好讲话了……难怪要喂我吃塔节糖……”

橘色和红色的雪铁龙厢型餐车缓缓沿着三十四号县道往上爬。过了蒙贝利亚之后,这条路再走十公里,能直接通到瑞士边界。马克的脚一直踩着油门,但车子的速度似乎并未跟着加快。随着海拔越来越高,人烟和房舍也越来越稀疏。这条县道在一处溪流的河床边蜿蜒了一番,随即继续向上攀升。村落越来越罕见,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栋小屋,还能证明高山脚下有些许人迹。

丹恩玛丽镇于拐过一处弯道后映入眼帘。依照珍妮的说法,卢毕梅兰的家就位于一出丹恩玛丽镇的边陲,即往瑞士的方向再上山一些,还不到山脊的地方。雪铁龙厢型车驶入小镇上,镇里空无一人。这时才早上八点,连面包店或咖啡馆都还没开门。

又拐了一个弯后,他已出了小镇。

马克把车靠边停。他打倒挡,好不容易停进了人行道旁一个难停的位子。

他可不想又自投罗网一次!爵轻信想必也在找这个毕梅兰。所有这些年,造访了迪耶普这么多次,爵轻信早就认得了这辆橘色和红色的厢型车,想不注意它都难!如果把车一路开到毕梅兰的家门口,那好比是敲锣打鼓去找她。

气温很凉爽。马克快步前进,他刻意走在边坡,而避开路面。过了第三个弯道,他便看到那辆Xantia。车子刻意低调地停在大路旁的一条小径内。就在小径上方,他看到一间独栋小屋;想必就是毕梅兰的家。马克从边坡又往上爬了些,地上的草仍沾着露水。他向前走。就算从Xantia的后视镜也看不到他。

爵轻信浑然不觉,他手中拿着一个白色杯子,仍悠然等待着。马克继续不着痕迹地前进。他知道,万一有什么状况,他永远都可以掏出向薇娜借来的毛瑟手枪,不过他的计划——如果称得上计划的话——并非如此。他的计划直接多了!爵轻信年近六十五岁,马克则是二十岁,而且拥有一身橄榄球员的体格。他们就用男人的方式好好解决一下吧。

爵轻信根本来不及反应。Xantia的车门瞬间被打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身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又抓住他的肩膀。他被抛甩到车外,摔趴在小径的泥土地上。他仍看不清来者是何人,对方便狠狠踹了他的背一脚。他痛得扭来扭去。对方又踹一脚,正中他的尾骨。

爵轻信不禁大吼。

“他妈……”

仅吼到一半的骂声,消散在山里的一片寂静中。第三脚踹中他背后的腰部,逼得他不得不翻过身来。他疼痛不已的身躯面前,站着一个高大身影。

是韦马克。

他怎么知道?怎么找得到这里的?怎么这么快?

“马克?”爵轻信支支吾吾说,“你……怎……怎么……”

爵轻信把鲜血吐到地上,试图站起来。马克的脚踩住他胸口。

“别动……别动,不然我像踩蟑螂一样踩扁你……”

“马克,你何必……”

“闭嘴,少再跟我来那一套。你天花乱坠的连篇谎话,我看两天了。你那什么人生、什么调查、什么内疚不内疚的屁话……”

马克踩在爵轻信胸口的脚,踩得更用力了。爵轻信脸部扭曲,呼吸困难。马克从容不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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