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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如一起归去(12)

作品: 直到那一天 |作者:法米歇尔·普西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20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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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呀,别玩猫抓老鼠了。直接讲重点吧。就像踢足球直接射门一样,你还记得在迪耶普,我坐在你腿上一起看球赛吧。我竟然坐在杀我爷爷仇人的腿上。要不是你失手,我奶奶也没命了。”

“马克,你不觉得……”

马克的鞋底踏在爵轻信脸上,同时践踏着他的下巴、嘴巴和鼻子。他呼吸不顺,痛苦地扭曲着。

马克抬起脚后,他吐出一口掺杂着泥沙的鲜血。

“我没时间听你鬼扯了,跷跷板轻信。或该叫你‘墙头草轻信’……”

爵轻信又吐了几口,他似乎快喘不过气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是……是柯家人告诉你的?柯玛蒂?还是柯薇娜?”

“信不信由你,是我自己想通的……像个大人一样,自己想通的。”

“我……我也不愿意呀,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我很后悔。我对你们是真心的,后来……我喜欢上……”

这次的这一脚,踩在爵轻信的锁骨上。爵轻信翻了一圈,又翻回仰躺姿势。他血淋淋的手扶着自己的肩膀。

“别踹了,马克。别踹了……求求你。”

“那就闭嘴!少在那边扯什么内疚、什么动了心的刽子手那一套……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那些!我要的是丽莉的身份。我要真相!”

爵轻信扭曲的脸上,首度浮现一抹笑容。

“原来,你还没弄懂?至少,还没完全懂……你还是需要侦探来替你服务一下……”

马克再度抬起脚,作势要攻击。

“我也不确定。你自己说说看吧。”

“你怎么知道要来这里……怎么这么快?”

“我没你那么慢,就这么简单……别想拖时间,我现在分秒必争。DNA的事,是怎么回事?还有报纸上那张丽莉的照片呢?”

爵轻信又泛起笑意。

“你爷爷的事……是有人出卖我,还是真是你自己猜到的?”

“刚才就说过,是我自己猜到的啦!刚才也警告过你,别想拖时间。”

爵轻信痛得大吼,翻成侧面。马克很想狠狠践踏他一顿,便走上前去。爵轻信痛得扭曲身体,手臂沿着腿摸索下去。马克立刻看穿他的意图:他想掏枪!

幸好,马克早就料到这种事。他把手伸进背包里想拿毛瑟手枪,用它来指着……

背包里居然没有枪!

毛瑟手枪不见了!

马克快速回想。昨天夜里,他睡觉时,薇娜醒着、站着,假装自己做了噩梦。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爵轻信用自己的马特巴手枪指着他……

“你动作很快呀,马克。真的,我很佩服。可是你感情用事了。太老套了。你明明胜券在握。老头子都被你踩在脚下了。答案就躺在Xantia的副驾驶座上。也就是我那札记的后续和结局。那信封袋里装有一切的解释,我希望能靠它狠狠捞一笔。原本你只要稍微弯个腰,就能拿到它……”

爵轻信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破了的嘴唇流了很多血,米色长上衣沾了尘土和血迹。他很勉强地靠着右腿撑站起来。马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居然要功亏一篑了,输得这么不值得。

“你这小浑蛋,把我扁得挺惨的。你没手软嘛。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承认是我活该。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甚至下手会更重。”

爵轻信走了几步,用没拿枪的手,摸了摸受伤的肩膀,另一手的枪则依然指着马克。

“都是你啦,马克,你害我别无选择。关于你爷爷的事,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是如今唯一还活在人世且知道真相的人。当然,当初的教唆者也是知道的,不过,想让老柯开口只怕没那么容易。马克呀,我实在一点也不想杀你,可是叫我还能怎么办呢?”

字句终于缓缓出来了。马克望向Xantia车,轻声说:

“对于欧纳金,你也一样,别无选择吗?是这样吗?”

爵轻信吃力地改倚着受伤的一腿。

“哎呀,马克,人生总是充满意料之外的事。人很难逆势而为,要逆流而上就更困难了。六天前,我原本打算朝自己脑袋开一枪,死在自己家里,一个人孤独地死掉,gameover(游戏结束)了。就只差那几分钟。今天,我竟成了最后赢家。然而,我身不由己,不得不冷血杀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欧纳金和爱菈。再加上你,就是三个了。”

马克直打哆嗦。他感到全身宛如结冰了。握着马特巴手枪的爵轻信,和他相距三米。若想扑上前去,或想夺下爵轻信的枪,都是白费力气。他只要一轻举妄动就会被立刻打死,马克很清楚这一点。这条山上的小路,看来很难会有人车经过,况且,他们躲在这条小径里,若要发现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马克,你听我解释。有人付我一大笔钱,要我去杀一对夫妻,并把命案弄得像意外事故。我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早就杀过人,好几次了,那时候的酬劳少得可怜,和柯雷昂付的优渥酬金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这么大一笔钱送上门来,没有人会拒绝的……当时呀,马克,我哪知道自己会喜欢上那个命大活下来的女人?”

叫他住口啦!爵轻信甚至不是因为发疯了才说这些。连这种借口都不能套用在他身上。下面这些字句,自动从马克口中说了出来。难道他还希望能对这个人动之以情吗?

“丽莉有身孕了。是我的孩子。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堕胎了。”

马特巴手枪纹丝不动。

“这是可想而知的事,马克。很顺理成章……是你不该来这里打破砂锅,实在不该。你原本可以和丽莉一起过幸福快乐的生活。你们很登对,真是天造地设。丽莉要心碎了。可是你害我别无选择……我们就别再拖下去了吧?”

爵轻信把枪口瞄准马克的心脏。马克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一切就将到此为止了。怪就怪在,他脑海浮现的,却是以前伯修尔街时的快乐时光:一九八六年的世界杯足球赛、费尔南德斯的罚球、迪迪尔·西克斯的球衣、丽莉的钢琴乐声……

“马克呀,所有这些痛苦和难过,这一切根本不该发生。不能怪任何人。或许可以怪毕梅兰吧。但她也认为自己那样做,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必须移动,马克心想。必须杀他个措手不及……

爵轻信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不但没松开握着枪的手,还向后退了。

“马克呀,人总是会对人生留恋,这就是问题。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就算明知毫无希望了,仍然留恋。柯家和韦家这么多年来的争夺,都是无意义的战争。所有战争都是这样。只是误会而已。我想,你现在已经明白真相了吧。当年那一晚,米莉和丽萝,她们两个都死在恐怖峰上了。她们两个都在坠机事故中罹难了。马克,请相信我,我真的很遗憾。”

爵轻信的手指扣下扳机。

在起着白雾的寂静早晨中,一声枪响,从这个山头回荡到另一个山头。回音应该在瑞士都听得到。

61

一九九八年十月四日,早上八点十四分

爵轻信面朝下,倒卧在地。他背后涌出一摊鲜血,犹如一座赤红色小喷泉。

薇娜出现了,她两只手臂在面前打得直直的,手里握着那把毛瑟L100款手枪。她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姓韦的,别以为我开枪是为了救你的命!我只是没办法忍受有人说丽萝死了……”

她任由毛瑟手枪掉落到她脚边的地上。她浑身颤抖不已。这次,不是虚张声势了……她真的开枪,真的杀人了。

“你……怎么……”

薇娜焦躁地试着解释:

“我……我并不比你笨。我也想到了札记。自然公园的那个家伙,那个孟凯戈,他开他的吉普车送我到东部共和报报社。你替我省了不少力气。一九八〇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的报纸仍摆在桌上,你甚至把毕梅兰的地址就写在头版……我立刻带着地址跳上出租车。我请司机把我放在下面,刚要进丹恩玛丽镇的地方。”

马克犹豫了。他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呢?感谢薇娜,拥抱她一下?什么都不做,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他走上前去。薇娜立刻僵住:

“别碰我!”

她瘫倒在地上,像个断了线的傀儡。她痛哭失声。马克只听懂不太真实的断断续续几个字。

“奶奶,爷爷……昨天,去天上了。走了,走了……”

他转过来,打开Xantia的车门。爵轻信没说谎,车内座位上摆了个白色信封袋。马克把它拆开。里面有四页打字稿。马克走到薇娜身旁。她仍像胎儿般蜷缩在地上痛哭。他在她身旁坐下来,轻轻念出打字稿的内容:

“我就全盘告诉你吧,爵先生。毕竟,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没有什么好自责的。既然你找到了我,就该是我说话的时候了。这是我迟早必须做的事。就当作时候到了吧。我以前是个所谓的叛逆少女。才十七岁,就和父母不太来往。我很久以前就不去上学了。我到处闲晃,跟很多人一样。我父母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我拖去政府的就业服务站。我四处打零工,最后找到了高汝拉区自然公园‘环境科’那个为期数周的短期工作。由于是短期,工作内容主要是去森林里捡垃圾。一份很普通的工作。我和一小群其他实习生一样,主管是公园内恐怖峰的维护员孟凯戈。他真是帅翻了。只要是他看对眼的小女生,他都会很温柔。他很懂得怎么碰和摸,不会让人有压迫感。他比我大十多岁。我和很多其他女生一样,也爱上了他。我们第一次做爱是在野外树林的一处灌木丛里,一旁有小溪,他对那片森林了如指掌。后来又这样了好多次,工作期间天天有,工作结束后又持续了好几个星期。地点五花八门,什么地方都有。我知道他也和别人交往,但我以为他对我不一样,以为他是真的爱我。我很想相信他的山盟海誓。很老套吧,是不是,爵先生?傻女孩和风流男……”

“然后呢?”

“我怀孕了。我太晚发现,过了六周才发现。我已经开始向下沉沦。没有工作、越来越不和家人来往,也和朋友越来越疏离。这个孟凯戈,他的肉体呀、他带给我的快乐,实在是一种致命吸引力。”

“所以孟凯戈是父亲?”

“对,他是我自始至终唯一的男友。某天晚上,在贝尔福郊区一家破烂旅社的房间里,我们做完爱以后,我把怀孕的事告诉了他。”

“他反应如何?”

“很老套啦,爵先生。老套得要命。他把我赶出房间,说我只是个想占他便宜的贱女人,说根本无法证明孩子是他的,让我去堕胎算了。”

“可是,你并没有去堕胎?”

“没有……我也并不是真的自己决定要留住孩子。我只是拖了好几周都没有任何行动。转眼间就第七周、第八周了。我对孟凯戈依然爱得难以自拔,像着魔一样。我深深相信自己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让他回到我身边。当时我本身也荡到谷底。我已没有固定住处,四处流浪,每周回爸妈家不到一次。等到隆起的肚子变得太明显时,我甚至根本不回去了。我只打电话而已。”

“你是在医院分娩的?”

“对,在蒙贝利亚医院的病理科。我才刚成年,状况不太好。宝宝不很大,才两公斤多。她于一九八〇年八月二十七日出生,是个女孩。我一周后出院,没填写出生证明那些身份表格,而且把表格丢进垃圾桶了。”

“事情就这么简单?”

“爵先生,你知道的,住院的那一星期,我遇到过几十位不同的护士,和几十位不同的医生。医院的某个档案夹里,应该找得到我孩子的出生数据,找得到她的出世证据。但谁会去管这孩子仍在我身边,被我所抚养?我没有一个家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个小宝宝,你帮她取了什么名字?”

“她从来没有名字。很奇怪,是吧?我告诉医院说我还没想好,说我要和孩子的父亲先讨论一下。然后就带着孩子出院了。我很快就沉沦到谷底,前后才几星期。仅有的几个儿时朋友和家人,我一概断绝往来。当时是夏天,我睡在街头,孩子整天抱在胸前吃奶。我筋疲力尽。和我来往的,是一些不会批判我的人,有酒鬼,也有毒虫。我迟迟下不了决定。该哭哭啼啼回家,躲进爸妈怀里?他们俩都在贝尔福的阿尔斯通公司,从事高铁车厢的组装工作。还是带着孩子回去找孟凯戈,努力说服他相信?我小女儿的眼睛好蓝好蓝,有点像我,但更像她爸爸,她爸爸有一双迷死人的哈士奇犬般的蓝眼睛。还是要让自己在街头自生自灭……”

“你后来怎么会决定离开?”

“我没的选择,一个小女生带着个小宝宝在蒙贝利亚流落街头,终究会引人注目。不出几星期,社工就会一直来缠着我。我虽然成年了,却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会怎样。社工一定会把孩子安置到别的地方,把我送回贝尔福的爸妈家里。他们不会管我是否愿意。爵先生,我必须承认,后来做的事情,不见得都合法。我贩过毒,偷过东西。我也出卖过自己的身体,好几次。我想你应该能理解,为了生存,我不得不离开蒙贝利亚。”

“你就是这时候认识了裴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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