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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美女为什么会来找陆寻,原因显而易见,只是我没想到,她哭着纠缠着,竟然给陆寻下了跪。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情况?前女友来求复合是一定要哭的,这规矩我懂,什……什么时候流行起双膝下跪了?
这场景太过隆重,我看得整个人都有一点蒙。
夜深人静,突遭醉酒美女的纠缠,陆寻的神情我看不清,只是一开始一直在和美女保持距离的他,目睹这猝不及防的一跪,整个人瞬间变得有一些僵硬。
美女跪在地上还在哭,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夜风起了,我再也听不清。
夜色越来越浓,她就那么跪在地上,和陆寻又哭诉了一阵。十一点二十三分,一直像一根木头一样杵着的陆寻终于有了动作,他上前把美女扶了起来——美女不知道是哭得累了,还是快睡着了,一点儿都没有挣扎。
路边停了一辆车,看样子是美女开来的,陆寻半抱半拖地把她弄上了车,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我站立的方向,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这里,有一个在等他回家的人。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我直接把自己摔到了床上,心里空荡荡的。
我什么也没有想,没想陆寻把她带到哪儿去了,没想陆寻会不会拥抱她,没想陆寻是否要和她复合,更没想陆寻今天晚上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我就保持着这么一副呆滞放空的状态,一直盯着天花板。黑暗里,手机突然“嗡”的一震,我回过神,抓起手机才注意到时间,凌晨三点了。
揉了揉睁到发胀的眼睛,我解开锁屏,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我和司机祁遇一起赶到了泠水桥,这里被各种车辆围得水泄不通。
我在往里挤的空隙里注意了一下,人很多,有交警,有媒体,还有一辆救护车,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嗯?怎么不走了?”祁遇回过头看我,“你脸色好差。”
我何止是脸色差,我手心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生怕看到令我恐惧的一幕,我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指挥祁遇:“你,去看看。”
祁遇挤进去看了,挤出来说:“一死一伤……你还是别去看了,全是血……”
我心里突突一跳,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
一旁,交警们忙着拉警戒线,媒体忙着“咔嚓咔嚓”地拍照,那辆救护车拉上了伤者,呼啸而去,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你……你怎么了?!”祁遇被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就要替我擦。
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像开了闸。
祁遇急得直跺脚:“不……不是说有紧急任务要来采访吗?你,你哭什么呀?”
我“哇”的一声哭出声——怎么办?人数符合,情况也符合,陆寻到底是受伤了还是……我要不要殉情啊?
我哭得肝肠寸断,祁遇却是莫名其妙,他一边把我搂进怀里拍我的背,一边不明就里地嘀咕着:“那俩女的你认识?我都没见过啊……”
正哭的我急刹车,还忍不住打了个哭嗝:“女……女的?”
出事故的确实是两个女的。
醉驾,恰好赶上交警设岗检查,驾驶员一心想着要躲避处罚,直接闯岗,撞伤了两名交警,车子撞上了桥栏杆,整个挡风玻璃全碎,车头都变形了。
“这就是酒驾的恶果。”祁遇一边替我用手机录制着事发现场,一边摇摇头,感叹了一句。
我拿着自己的手机,瞪大模糊的泪眼,再次看飒姐发来的那条微信。
“泠水桥,酒驾,二人闯岗酿车祸,快快快!”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巨大的恐惧过后,涌上来的是浓郁的酸楚和委屈。我抓起手机熟练地拨号,刚接通,我就对着那边开始喊:“你到底要不要喜欢我?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了!”
凌晨三点五十七分,陆寻赶到泠水桥,见到了蹲在地上不肯走的我。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看祁遇。祁遇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她不跟我走……铁了心要等你来接。”
如果陆寻不来呢?
那我就等到天亮,然后自己站起来,再也不要喜欢他。
“我来了。”大半夜被我叫到这里来,他的语气里却毫无责怪,他温柔地蹲下身子,与我平视,这个我做梦都喜欢的男人说,“回家吧。”
凌晨三点五十八分,我火急火燎地上了车,同时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陆总您是没看到,”祁遇把驾驶位让给乘出租车来的陆寻,一边说,“刚才祁思哭得别提多惨了。”
陆寻正启动车子,闻声他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祁遇立刻为他解惑:“就她来采访车祸嘛,没走到腿就软了,一听我说一死一伤她就开始哭,怎么劝都劝不住,吓死我了!”
陆寻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很错愕,眼神的意思却清楚:你,看到了?
我肿着兔子一样的红眼睛,有点不服气地瞪他:看到了!你不仅抱她,还送她回家!
陆寻叹口气,毫无征兆地开口了:“……那是我妈。”
又哭又闹又下跪的女人居然是陆寻他妈?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陆寻很平静,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她今晚有局,喝多了,所以才会来碧水湾堵我。”
想起晚饭时陆叔隐隐透露出的他们母子不睦的关系,我小心翼翼地问:“喝醉了来找你,那……平时呢?”
陆寻打左转向转弯,罕见地面无表情:“截至今天,我十一年没见过她。”
我:“……”
十一年够一个人做什么?于我而言,加上幼儿园,九年义务教育都快要念完了……陆寻前几天才过了二十九岁生日,也就是说,他从十七八岁起就和妈妈分开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目视前方,语气和神情一样冷静:“今天的事,不用告诉我爸。”
我想了想,再郑重不过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瞪祁遇。他一直忙着听,眼睛亮晶晶地问:“陆总,晏欢真的是你妈手下的艺人啊?”
我:“……”这种八卦大过天的主儿,打死算了!
到家已经是四点多了,陆寻直接把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祁遇没拽着我一起回家,而是率先下了车。
我坐着没动,看了看车窗外渐渐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坐着的男人,犹豫着想说话:“你——”
陆寻很干脆:“我们谈谈。”
于是我俩转战到碧水湾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店,点了两杯热饮,坐下。
陆寻开门见山:“你问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
我攥着咖啡杯的手指绷了一下,听到他说:“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喜欢上你,所以……你也不必再喜欢我了。”
我就猜到他要说这个,一下子捏紧了杯柄:“为什么?”
“这对你不公平。”
我气得都要乐了,公平不公平谁说了算?不应该是我吗?
陆寻看着我,薄唇微抿,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祁思,你认真想过喜欢我的原因吗?如果是觉得我人不错,那你大可不必再坚持——我就是那种习惯性与人为善的人,曾经因为这样的性格,也让别的女生误会并且受到了伤害……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认识这么久,他很少对我说这么长的话,以至于我很认真地消化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个女生,是傅一?”
他怔了怔,似乎是没料到我会一猜就准,表情不大自然。
我挑了挑眉:“傅一现在怎么样?”他又是一怔,我替他回答,“很幸福。”
是谁说爱错一个人就一定会万劫不复?也许,会柳暗花明。遇到一个对的人就像是等车,你不知道这辆车什么时候会来,甚至不知道它到底会不会来,然而正是因为这份不确定,你才会永远忐忑,却又永远心怀期待。
我三年的新闻系毕竟不是白念的,所以论口才我绝对不输任何人。看着陆寻那张英俊且甚合我意的脸,我一字一顿地说:“换我回答你的问题。你说你生性喜欢与人为善,但我可不是因为你性格好才喜欢你的。”
陆寻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我是因为……你好看。”
陆寻眉峰一蹙,显然是认为我在开玩笑。我敛起笑容,非常非常郑重其事地强调:“在我看来,全世界谁都没有你好看。”
一定是从来没见过我这么奔放和不要脸的女的,陆寻被我说得俊脸一热,耳朵根儿都变成粉红色的了。
哈哈,他太可爱了!
“知道我小时候的愿望吗?”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存了心逗他,“是做个女魔头。可以呼风唤雨,可以率性而为,可以除暴安良,最重要的是……可以强抢你这样的美男。”
陆寻正被我露骨的告白弄得有些别扭,他端起咖啡刚要喝,闻声不由得呛了一下,脸颊上都飘上粉色了。
好了好了,撩拨够了就言归正传,我收起流氓本色:“人的一生会遇到几次爱情?我不敢保证,所以我不能让你溜走,万一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呢?我找谁说理去?”
我的论据充分且论证有力,一时间竟让陆寻都哑口无言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面前的杯子,咖啡早已经被喝光了,我看着他有些松动的神情,一鼓作气,说出了我早就想对他说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界定喜欢的,但于我而言,喜欢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饭,想和你一起发呆,想和你一起走路,想和你一起聊天……所有我能想到的事,都想和你一起去做,这样的心情,就是喜欢。”
所有人都告诉我一见钟情绝对不持久,但我不信这个邪。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喜欢的,会一直一直喜欢,直到……他也喜欢我。
从咖啡店里出来,陆寻一直若有所思的。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由衷地觉得这一晚过得真充实啊。
充实的我意气风发地去上班,然后就被飒姐叫到了办公室。
“两个好消息,先听哪个?”
我:“……第二个。”
飒姐朝我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今早泠水桥车祸的事发现场,你哭了对不对?”
我一惊,我一直知道她雷厉风行,没想到居然还能掐会算?
“瞎想什么呢!”飒姐丢过来一支手机,“今早突击赶去的媒体不只我们一家,Wien听说过吧?他家的摄影师捕捉到了你在车祸现场痛哭的瞬间,配了首煽情的音乐,把照片发到了微信公众号上,那阅读量和点赞数啊……简直爆了!”
我接过手机看了眼,整个人汗如雨下——Wien的摄影师可真是感性,他镜头下的我是半张侧脸的特写,一滴眼泪挂在睫毛上,将坠未坠,显得瞳孔特别黑,眼睛又亮又大。
更让我暴汗的就是他取的标题了……
“《天使之泪》,你看看,看这标题取得。”飒姐啧啧感叹,“既揭露了酒驾的悲惨恶果,警醒受众,又展现了新闻从业者的素养与职业道德,言有尽而意无穷啊!”
我为什么会痛哭?原因我自己清楚,眼瞅着飒姐越夸越热切,我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飒姐,我——”
我毫不犹豫地想要阐明真相,却被她笑眯眯地打断了:“迫不及待想知道另外一个好消息了是吧?”没等我说出个“不”字,她拍拍手,扬声朝门外道,“进来吧!”
办公室的房门打开,进来两个人,一个我认识,是前辈小C,另一个是个打扮得很新潮的女孩儿。
“欧阳,大明星晏欢的生活助理。”飒姐笑着递给我厚厚一沓资料,“我们台里最近在筹备一档全明星户外综艺,暂定名是《拜托了,女皇》,小祁,你和CC就负责跟这一组吧。”
天将降大任于我,我蒙了。
从飒姐办公室里出来,我和小C同那位叫欧阳的女孩儿互留了联系方式。欧阳她还有事,约好了下次详聊的时间,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小C看着她的背影,“哇哦”了一声,用手扇了扇风:“接下来要忙成狗喽!”
我和她并肩往前走,实在是有点困惑:“新闻组也要跟综艺?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小C顿住脚,看智障儿似的看着我:“是飒姐疼你好吗?台里每年来来往往的明星无数,你以为每一个跑新闻的都能见到他们?还是你这种——”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我很识趣,默默地替她说完:“刚来没多久的菜鸟。”
“你知道就好。”拿文件夹敲了敲我的肩,小C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运气好是好事,但太好了也不好。”毕竟交情没多深,她点到为止,然后换了个话题,“听说过晏欢吗?”
我点点头。晏欢,大明星,长得好看还年轻,是影视圈如日中天的小花之一。
小C“哧”了一声,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听说人矫情得要死……她那经纪人也是狂得很,好像生起气来还动手打人呢!唉,阿弥陀佛,保佑我们这几个月不要褪层皮。”
我默默地听完了她的祷告,默默地想,陆寻的美女妈妈……我们要见面了吗?
几番犹豫和挣扎,我最终还是把这个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告诉了陆寻。他显然也很意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具体负责什么?”
这个我也问清楚了:“有技术含量的活儿统统归小C姐做,我就专门负责那些不需要动脑子的。”
他:“……”
“跑腿和后勤吗?”他似乎在看什么文件,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啊对对,差不多!”
“嗯,也好,你人机灵,唯一欠缺的是经验,就当是锻炼了。”
他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提他妈,我也不好再提这茬。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我知道他在忙,不想打扰他工作,就准备挂电话。
“祁思。”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陆寻忽然叫住我。
“嗯?”走廊里有风,我把手机往耳朵旁边贴了贴,听到他说:“我和我妈之间的恩怨,不该影响你的工作,明白吗?”
这世间果然他最懂我。
我偷偷打这通电话,又欲言又止地不敢明说,无非就是想表达:我要和你妈妈产生交集了,而我又不可能和你不联系,如果这件事情会给你带来任何不便的话,告诉我,我可以把这个机会推掉的。
我没说出口的话,他却全都懂了,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窝心的呢?
“不是每一个媒体人都有机会接近晏欢。”陆寻和小C的观点是一致的,“不必顾虑我,加油吧。”
这就是陆寻。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他?因为正是有了他,我才想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变成更好的我。
从那天起,我简直忙到飞起。小C说得没错,身为新生代里声名鹊起的一线小花,晏欢的架子和她的名气一样大,使唤人的招数更是花样百出、从不重复,好像不折腾残几个人就对不起她那么大的咖位。
这不我才做后勤和跑腿三天,已经两度大半夜跑出去买她临时起意想吃的甜点,三次凌晨满A市地给大明星买花……
“哎,我说的没错吧?”小C沉痛地拍拍我的肩,“自求多福吧咱俩。”
被小C说中了的却不止这一件事。
这天下午,我终于得了空进茶水间冲杯咖啡,听到阴阳怪气的一句:“哟,大红人儿亲自来倒水喝啊?”
我转过头,看到了文龙。
自打上一次结下梁子,我俩关系一直就不怎么样。眼瞅着他的神情和他身上那条粉红色的紧身裤一样讨厌,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被领导宠就是不一样。”他却不甘心,一边接水一边啧啧感叹,“要不说干得多不如干得巧呢!早知道我也跑紧急新闻,也泪洒现场,然后也能当个优秀的新闻人物,摇身一变就去跟综艺!”
我手里正撕着速溶咖啡的袋子,一不小心撕烂了。
文龙还在一边叽叽歪歪,翻来覆去就是讽刺我靠狗屎运和领导荫蔽才能攀上晏欢。我闭上眼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淡定,杀人要偿命。
文龙哪一点儿都好,唯独不好的就是心坏和嘴贱。
嘴贱可以忍,只要分场合、分轻重、分程度,心坏却是人人得而揍之的。
我为什么不揍他?因为陆寻说了,让我好好上班。
我就这么装了将近五分钟的聋哑人士,心里恨不得立马跑出去找把四十米长刀,但都被我强自按捺。一吐为快的粉色紧身裤终于扭着袅袅的腰肢,气哼哼地走了。
他走了,所以我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想到竟然还会有续集。
周四下午,是大明星晏欢固定的美容SPA时间,托SPA的福,我等愚民得以拥有一个宝贵且短暂的假期。放假约谁?当然是约陆寻啊!我就乐颠颠地给他打了个电话,约好去一家我早就垂涎欲滴的店。
到了地方,陆寻落座,第一句话就是亲切的关怀:“最近怎么样?”
“别提了……”我本来就是气喘吁吁地跑来的,又听他问起工作,灿烂的笑容顿时就垮了。
陆寻看我半死不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今天不提工作。”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点餐,漂亮的笑容一如既往,“想吃什么?”
一看他这副“我请客”的架势,我坐直身子赶紧声明:“我发工资了,这顿我请!”
陆寻想了想,倒也没勉强,他把菜单掉了一个头儿,递给我,特别捧场地笑了笑:“那就多谢款待了。”
晚上还有一组“女皇”们的夜景拍摄,一起吃了顿饭,我就元气满满地回了电视台。谁想刚进新闻中心,还没走到我的位子,我就被一个人劈手拽到了角落。
杀出来的程咬金是谁?是气愤不已的文龙。
被他发了狠地用力拽着,我起初觉得错愕,然后就是恼火——又怎么了?!
文龙本来也算不上是什么绅士,他就那么径直把我拽到了走廊的拐角,手一松,开始笑:“我说呢,一个比我来得还要晚的实习生,居然一下子就能跟组录综艺,果然是背后另有高枝啊!”
这男的有病,嫉妒心无敌旺盛且嘴贱,我懒得跟这种人计较,就拍了拍我的袖子,想把他拽皱了的地方抚平。
“不说话?是没脸说吧?看你长得挺好看,又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做见不得光的权色买卖?!”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不理他他没准儿能飞上天,我抬起头看着他:“你瞎说什么?”
“想狡辩?”他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屏幕朝外向我展示,“这女的是你不是?那个男的你当我不认识?我看到的是吃饭,我没看到的呢?鬼知道是什么!”
如果说之前我一直当文龙的咄咄逼人是无理取闹,那么此刻,看到他手机里偷拍的那张我和陆寻一起吃饭的合照时,我才明白他有多么处心积虑了。
“你跟踪我?”被不相干的人窥视,任谁都会觉得不爽,我觉得我的八星八钻豪华型菜刀都要按不住了。
文龙全然没感受到我的怒气,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彻头彻尾地藐视我:“跟踪你?你配吗?我是跟那个男的,碰巧撞到你谄媚地讨好他罢了!”
文龙跟踪陆寻?为什么?这种糟心事居然牵扯到了陆寻,我的怒气值一下子飙高了好几个数:“冤有头债有主,你打扰他做什么?”
俗话说宁可十天不睡觉,千万别得罪娘炮,真是诚不我欺啊。文龙气得冷笑不断,却还不忘翘兰花指,他一边翘一边说:“你太抬举自己了。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所以去跟踪陆寻?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可是因为郁蓝。”
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没想到吧?”文龙的神情又得意,又阴狠,“没想到我能接触到晏欢的经纪人郁蓝?那你更想不到郁总和我达成了契约吧?”
郁总和文龙达成了什么契约我不关心——用我的菜刀想也知道无非是你替我盯着点儿我儿子,我给你个什么机会——我关心的是:“你跟踪了多久?”
文龙得意地伸出手指比了个“7”,七天,刚好从郁蓝醉酒下跪的第二天开始。
劲爆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我以为已经不会再从文龙这里听到什么更具震撼力的消息了,谁想他邪魅一笑,再度开启了嘲讽模式:“你巴上陆寻又能怎么样呢?他充其量不过一个杂种,在郁总心中的分量能有多重?祁思,你以为你跟一季综艺栏目就一定能凌驾于我之上?no,你搭错枝了。”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文龙不知道从哪儿积攒了那么多对我的敌意,他看着我呆若木鸡,整个人畅快十足,脸上的愉悦几乎要喷薄而出了:“一个是杂种,一个心机重,你们两个可真是天造地设。”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无比刺耳的词,我无法再当作是自己听错了,连想也没想就攥起了拳,我盯着他:“你骂谁?”
他冷笑:“骂你!骂陆——”陆字刚出口,我所有的隐忍一瞬间就破了功,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极速扑上前去,一拳砸上了他的脸。
夙愿得偿,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陆寻估计要怪我闯祸。紧接着,我脑子里竟然无厘头地闪现了一个不相干的片段——新闻中心里曾经有人取笑文龙的穿衣风格和说话腔调,文龙分辩:纯爷们儿都这样讲。
纯爷们都这么说话吗?不,纯爷们直接用拳头说话。
他侮辱我喜欢的人,我砸了一拳,他踉跄着后退。看着他喷涌而出的鼻血,我余怒未消,又胜券在握——不是我吹,像他这样的贱男,我一个人能撂倒仨。
那一天,新闻中心新来的两个实习生大打出手,把台里所有的领导都惊动了。
走廊里围了好多人,公字开头的单位,多数人独善其身,看我们打得那么发狠,没人敢劝,也没人真心想劝。大家做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惊慌表情,尽情地看着这场难得一见的表演,直到在录音室里忙碌的飒姐闻讯冲了出来:“住手!祁思!文龙!你们两个疯了吧!”
文龙疯没疯我不知道,我自己倒是离疯不太远了。八岁那年,我哥哥备受欺凌,那时的屈辱与无助,我曾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尝。
文龙算是个什么狗东西?他有什么资格侮辱我放在心尖上的陆寻?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想把他揍到这辈子都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一开始是拳头,后来是脚,打得文龙“嗷嗷”叫……我这么多年的那些奖杯可都不是白拿的。
揍红了眼的余光里,我依稀扫到台里好几个领导都阴沉着脸,飒姐是真的着急,她指挥着人把我们拉开,而站在人群后方的女人,长得极美,身穿旗袍,分明是郁蓝……
我的记忆就到此为止,因为身后突然有个人冲上来抱住了我。我下意识地回肘向后撞,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祁思!”
我听出了他是谁,紧绷的神经和熊熊的怒火有一瞬的松懈,下一秒,后颈上骤然一痛,视野里渐渐泛黑、泛黑……直至什么也看不见。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仍是小时候的样子,大约十岁,个子不算矮,就是瘦,穿丑丑的男孩样式的衣服,头发也很短。
黄昏,我一个人坐在悠长的巷子口,抱着膝盖。
视线里,和我差不多同龄的小朋友们一个个溜着墙根儿,能离我多远就有多远,像老鼠躲着猫一样对我避之不及。我鼓着一张全身上下唯一胖点儿的包子脸,心想:谁稀罕。
然后天色渐渐地黑了,每一个酷爱欺负祁遇其实又怂到不行的小朋友像归巢的鸟儿,纷纷回家。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一直到所有人消失,然后垂下脑袋,吹了吹被我爸抽到流血的膝盖。
我又打架了。然后,我自然而然地又挨了打——是的,不管我动手的原因是什么,只要“受害者”父母找上门,我爸总要抽我一顿。只是,今天他气坏了,指着我说:“祁思你发誓,永不再犯,再犯你就不要再回这个家!”
我心想,小孩子的话能当真吗?他们当着大人的面,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招惹祁遇,可万一他们反悔了呢?我毫不信任那些看似天真的小恶魔,所以我觉得我还会再为祁遇打架,于是我坚持不肯发誓。我爸暴怒,又抽了我几下,正是这附赠的几下让我的膝盖流了血,然后他把替我求情的祁遇关起来,指着门让我滚。
我滚了,滚到巷子口,从中午坐到深夜,看着满街摇曳的灯火,没有我能回去的家。
夜很静,衬得远处的犬吠和猫头鹰的叫声格外瘆人。巷子曲曲绕绕,我仿佛听到哪一家在放电视剧,女主角哭着说“我错了”,她哭得很伤心,一道男声很温柔,他在笑:“没关系,不怪你。”
十岁那年就确定自己未来要找一个怎样的人算不算早熟?我不确定。我能够确定的是——我穷尽一生,一定要找到一个人,他对我好,不凶我,不怪我,不揍我,还爱笑,以及……他永远不会把我赶出门。
陆寻不止一次困惑我究竟喜欢他哪一点?
我喜欢的,是他整个人。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我的脸颊有点凉。
睁开眼,影影绰绰地看到祁遇,一米八几的大男生,一双兔子眼通红,正拿着冰块敷我的脸。
我动了动,浑身疼,祁遇连忙按住我:“你要干吗啊姑奶奶?指示指示请指示!”
我没什么好指示的,我只是想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这里都有什么人。
“这里是医院病房,”不愧是我哥,他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屋里就咱俩,离离有个电话进来,怕吵到你,她出去接了。”
我“哦”了一声,有点失落,又松了口气。孰料祁遇紧接着说:“你想问陆总和夜哥?哦,夜哥前脚送你来医院,陆总后脚就来了,他俩听医生说你没事,到外面不知道谈什么去了。”
我:“……”
祁蛔虫打量着我难以言表又五彩缤纷的脸色,揣测:“你是觉得你这样太丑,怕被陆总看到了?”
我无地自容地闭上了眼,听到他说:“陆总是看到了,但他没嫌弃你啊,我和离离都觉得他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心疼呢。”
陆寻心疼我?那,谁来心疼他?
文龙那个贱男说的……
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不知道陆叔从哪里听说我入院了,更不知道他又是怎么得知我和同事斗殴的内情的,只剩下我们两个的病房里,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睛里却写满了沧桑与喟叹:“小寻的生父,不是我。”
我目瞪口呆地听陆叔讲完了一个故事——真的像极了故事。陆寻的妈妈,也就是郁蓝,早年和晏欢一样,是炙手可热的女星。娱乐圈本就是声色场,人红是非多,诱惑自然也多。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时艺名不叫郁蓝的郁蓝简直称得上是风流,她长得美,又红,换男伴比换礼服还要勤。本来就私生活混乱的她在一场庆功趴上醉酒,没多久就被查出怀了孕,这个孩子就是陆寻。
“知道小寻名字的由来吗?”陆叔的眼神特别悲悯,“他一开始从母姓,后来是改姓陆,名字却一直是寻。”
郁蓝要寻什么?答案昭然若揭。即使打死我我也不会想到,一直温柔得像一抹春风的陆寻,竟然有这样的身世。
陆叔削好苹果递给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和郁蓝自小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不喜欢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有一天她跑来告诉我她想和我结婚,我没犹豫,答应了。
“小寻那年两岁,是个特别漂亮的小男孩儿,郁蓝抱着他出现在我面前那天,下很大的雨。他们娘俩一个喝醉了,一个发着烧,我心想,就算不为她,为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我也要答应她。”
陆叔一诺千金,他娶了郁蓝,对陆寻视如己出,精心呵护了他们母子十五年。陆寻十七岁那年,郁蓝突然毫无征兆地出走,只留下一封信,信上写着四个字:我不甘心。
就这样,已然在娱乐圈销声匿迹数十年的她,重整旗鼓,以经纪人的身份复出。她渐渐闯出了一片天地,也依稀再现了当年的辉煌,却与陆家父子越离越远。
“小寻不肯接受她,这也可以理解,没有哪个孩子能轻易原谅随便抛弃自己的父母吧?”
陆叔说了这么多,我一直在默默地听。他递给我的苹果我一直没有吃,也一直没说话,但是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出了声。
“不是的。”我说。
陆叔愣了愣,为我没头没脑的这三个字,我却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陆叔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看着他历经岁月却依然毫无怨尤的双眼,我无比笃定地说:“陆寻不肯原谅郁蓝,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抛弃,是因为……她辜负了他的爸爸。”
陆寻对陆叔有多么在乎,这世上,也许只有他自己和我知道。
犹记得寒冬里漫天大雪,二十九楼的客厅里,我小声问:“陆叔他……怎么了?”
陆寻的回答我永生难忘。
他说:“肠癌。”
他问我:“祁思,你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疾病呢?但是神话故事里的以命换命和灵丹妙药,怎么就偏偏不存在?”他红着眼睛,像一个独自站在茫茫大雪里孤苦无依的小孩儿,“我爸他那么好……我宁愿病入膏肓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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