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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宵雅在元槐的殿里呆到很晚，几乎是大半夜才从她那处出来。也不晓得他回去后，会不会被如镜打一顿。但元槐已经不关心那些了。
第二日元槐还未起身，望生一路闯进她的寝殿，风风火火直奔到她的床榻前头。撩起罗帐，掀了被子，两手逮着元槐的肩膀用力一拽，直接将她从床上拔了起来，“阿元，你昨日夜里跟宵雅天君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生生贴着她的耳朵根子，捏着嗓子说话。细声细语，鬼鬼祟祟，好像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元槐挣了一下眼皮，耷拉着眼睛瞧了她一眼，然后整个人向后倒，“没做什么。”她还困着，要睡一会儿。
“没做什么你这么困？眼下都午时了！”生生不放手，两只胳膊往后一伸一勒，捆着元槐的肩膀不让她躺下去。
“睡晚了。”元槐也不管她，直接闭上眼睛脑袋往后仰，借着她的胳膊就这么坐在床上。
生生一双瘦瘦细细的膀子终究撑不住元槐半边身体的重量，两手一松，眼睁睁看着元槐重新倒进床褥子里。随即她也趴了下去，囤到她枕头边，凑近她继续问，穷追不舍。“怎么就睡晚了，晚睡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说话。”元槐有气无力地蠕动了下嘴皮子。
“说话？只是说话？”生生不信。
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非大半夜说？而且说什么事情能说那么久？
生生的声音像是黏在耳朵上，扰的元槐左右睡不着。她随即翻了个身，不再搭理她。
她跟宵雅能做什么事？即便是能做，以前也肯定早就做过了，现在来问她，她就会告诉她吗？生生太傻了。
但其实他们昨夜并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元槐没有说谎，她跟宵雅就只是说话而已。一个说，一个听。至于为什么能说那么久，是因为宵雅讲的故事有些长，还有些乱。
宵雅将他跟如镜在凡间的事细数讲给了元槐听，从如何相遇，再到如何如何在一起。中间有时脑子不清醒，将如镜又当做了后土娘娘；又或者颠三倒四，将凡间当做了天宫，再将天宫当做了后土。
元槐全然没有在意他说的是什么，甚至她都不知道，宵雅每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会重新倒回去捋一遍再接着说。
实则她对他们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她也不大乐意深更半夜听宵雅坐在这里说这些。但是碍于这件事是她自己先开的头，她先问的人家是怎么见的第一面。
然后没曾想，宵雅的话匣子打开后便再也收不住了。
元槐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也绝不会是扫人兴致的人。眼瞅着宵雅说话时全那心投入的神态，思绪转了几转，终究是不忍心打断他。最后便也只能委屈了自己，忍着困意一直听他说下去。
元槐因为无聊，又因为止不住困意，坐在那畔听他说话的时候给自己灌了整整四壶茶到肚子里。可是宵雅这个一直在嘚吧嘚吧说话的人却愣是一口水都没喝，也不晓得他口干不干。
夜风混着袅袅氤氲的茶气，和殿外丝丝缕缕的花香，一阵一阵吹着元槐的脑袋。元槐昏昏沉沉，听的有一茬没一茬。眼皮子直在打颤，时不时还很善解人意地点个头，应和一下宵雅。
将他送走之后，元槐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宵雅果真是个缺心眼儿，将这些事情告诉她，也不怕她伤心。
宵雅天君在正妃元槐娘娘的殿里呆到半夜才走，这事儿被天宫的人火速传了开去。生生一觉醒来就听说了这门子“私密”事，按耐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脸也未洗就跑了过来。她缠了元槐许久，却只从元槐嘴里得出了一句话。
他们昨夜只是说了会儿话而已。
只是说话？生生不信，却也没有旁的法子，因她从元槐的嘴里再套不出第二句话。
“那宵雅天君与你说了什么？”生生缠到最后，干脆脱了鞋上床，打算同元槐一同睡个回笼觉。
元槐转过头来看着生生的面容，她今儿没洗脸，却因为精神振奋而显得容光焕发，两只大眼眸子直直盯着她，目光炯炯如暗夜里的两个火把头。
“他说……他说他对不起我。”元槐轻声道。
元槐脑子里忽然就想到昨儿个夜里宵雅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在满月那天同她说的那两个字害了她，他对不起她。
她当时问，哪两个字。
宵雅说，“娘子”。
元槐恍恍惚惚，回想起五百多年前，他满月那天第一次见她时，口齿不清地喊她“娘子”。自此她的命运便被拖入天宫，再回不去从前。
可是莫说那时的宵雅话都说不全几句，就算他会说话了会识字了，也断然说不出“娘子”这两个字。因这两个字不属于天宫，那是凡人的称谓。没去过凡间的人，并不会晓得“娘子”是什么意思。
故而元槐也只对宵雅说，“许是我们听错了，你当时说的并非这两个字，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是对不起你，可是光说有什么用啊。好话谁都会说，做出来却又不是那么回事。”生生愤懑不平，眼珠子一转，攀着元槐的肩膀，“阿元，你想不想打他一顿出出气？你若是拉不下脸来，我可以跟昭梨一同代你去。”
“你要打人何苦也将昭梨拖下水？”元槐白了生生一遭。
“我可拉不动她。”生生急着为自己辩解，“阿元你不知道吧，昭梨她也替你气不过。”
元槐听了不以为然。昭梨那般性子沉稳的人，若连她都想松动松动拳脚了，多半也是被生生撺掇的。
生生陪着元槐躺了会儿，下午的时候被昭梨喊了回去，这事儿便也就这么过去了。所幸除了生生，也没旁的人再来关心她这八卦。就算是关心，也不敢来问。
不知是不是元槐同宵雅的这番“彻夜长谈”起了作用，总之之后的几日，宵雅再没去找帝君闹腾。日子平静无澜，大家都相安无事。元槐想着，找个机会去看看如镜。
只是没想到元槐还没来的及去找她，如镜倒自己先来了。
那是几日后的清晨，元槐刚起床，突然有仙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是有个跟娘娘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在外面求见。
天上的人，大部分对如镜，都是“久仰大名”而未能见其貌。
“如镜，你怎么来了？”元槐正拿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鬓发。
“阿姐，小雅出事了。”如镜见了她后开口就道。
如镜对天宫的各个神殿不熟，绕了好多路才摸到她这里来。她一路跑到元槐面前，说话时神情慌乱。因为过于焦急而无意识地不停掐着自己的手指。
“他出了什么事？”元槐听了如镜这话，直接拉了她的手急急往殿外走去。
能让如镜绕了大半个天宫，且违背妤瑾天妃的告诫跑到她这里来。元槐料定，宵雅是出了大事。
“天帝将他关进了屠灵阁，已经进去一晚上了。”如镜紧跟着元槐，边跑边道。
宵雅是在前一日上午去找的天帝，两人谈了整整一日，最后不仅没谈妥，天帝还生了大气，直接将他扔进了屠灵阁。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在里头待了一晚了。
屠灵阁是什么地方？那是比幽冥阿鼻地狱还阴森可怖的牢狱。
“屠灵阁？！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元槐一听是屠灵阁，脚下跑动的速度就更快了。
“我以为天帝将他关一晚就会放出来，况且……”如镜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她抬头看着元槐，神情犹豫，“小雅去找天帝之前叮嘱我，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万万不能惊扰到你。”
元槐听到此处忽地就停下了脚步，如镜没个准备，猛地撞了上去，“阿姐？”如镜被撞了脑袋，一手扶着额头，面露不解。
“是了，他说的对！不能找我！”元槐如同恍然大悟，连忙抬脚调转方向，往另一个地方跑去。
“阿姐要去哪儿？”如镜虽然不解，但照旧跟了上去。
“去找生生。”元槐头也不回地说道。
宵雅若出了事，元槐是万不能替他出面求情的。因为从宵雅的立场来说，他不想麻烦元槐，不想再亏欠她。而元槐则是因为，不愿他再欠自己人情。
因他亏欠的人情越多，他们之间便愈加难以两清。元槐觉得，他们既已没有“夫妻情分”，那就最好什么“情”都不要有。她不能横在他跟如镜之间，否则三个人都膈应。
“元槐娘娘怎么来了？望生公主不在殿里，她去了指月神君那处。”殿外的仙娥见了元槐，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急忙说道。
“指月？我知道了。”元槐应了一声，转头就走，一刻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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