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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心里有数

作品: 府衙娘子 |作者:姑苏羡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0-30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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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个话,王钊也莫名的冷静下来。

不是说这口气就顺过去了,而是……这是个不得不选择的事儿。

到底是眼下抗旨,还是将来冒险去背一个欺君之罪。

他谨慎小心了六年多,从不曾让自己陷入这样的两难之地。

跪在地上的王遇之,大抵是看出了他的矛盾和犹豫,又瞧着他那口气好似消下去些,才敢开了口:“实际上阿耶又何必为难成这个样子呢?儿子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些事,本来不知道怎么跟阿耶开口,又怕阿耶听了要发脾气,气坏了身子,儿无可担待。可眼下既然出了小幺的这档子事,倒正好叫儿子寻着了开口的机会。”

王遥之回头看了他一回,就瞧见他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于是心下了然。

他昨日同四郎说了那些话,到了晚间二郎从衙门里下了职回家后,他二人又找上二郎说了一回,所幸的是,二郎同他一拍即合,想法出奇的一致。

原本还盘算着将来有了合适的机会,再慢慢的同阿耶讲这些。

眼下……眼下果然是个好时机啊,且阿耶恼他当日放纵小幺入尚书令府,必然不会再听他说这些,四郎一向那副样子,阿耶更不会听他分析这个,保不齐一听就能猜出来,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心思,到时候更麻烦。

王钊果然上了心,也是这个儿子从来叫他省心又得意,他迟疑了须臾:“有什么话你直说,照你说的,是有叫我不必为难的法子?”

王遇之心说法子还真谈不上,过会子坦白说了,还不知是能顺利度过,还是要劈头盖脸挨骂一通呢。

他想得有些出了神,直到王钊不轻不重的咳了声,他才忙回了话,却也不过是十分含蓄又婉转的将王遥之昨日一番说辞,转述给他阿耶听,临了了又补两句:“所以眼下陛下下了这道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究竟是崔不问撺掇的,还是陛下有意为之。”

王钊怒极反笑:“这就是你思虑许久不敢说的事?现在还敢提,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道旨意从何而来?”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儿,像是在找什么顺手能抄起来的东西,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三足高脚凳上摆着的那只缥色双耳瓶身上。

王大妇见他目光落的地方不对,下意识的瞥了眼那只瓶,又看看地上跪着的王遇之,往王钊身边挡了挡,转头问王遇之:“二郎,那你就真的不怕将来落一个欺君的罪名吗?这天下士族之中,除了谢与庾,谁家又担得起一个欺君罔上?便是颍川荀家,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呐。”

这话不假。陛下爱重圣人,御极六年,后宫虚置,陈郡谢氏地位水涨船高,什么欺君之罪,在他们家身上都不算数。

至于庾家……庾子惠是做陛下的伴读长起来的,从龙之功他得算头一份儿,更何况庾子婴还嫁了谢泠做妇,层层关系往一块儿算,这个欺君的罪名,在他们家身上,也就算不着了,陛下不说他们是欺君,谁也不会嫌命长去攀咬他们。

但是当年尽心辅佐陛下登大宝的荀况,时至今日,尚不敢这样肆无忌惮……

然则王遇之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王钊:“阿耶也觉得,这件事,儿子说的不对吗?您也觉得,陛下会拿着这个欺君之罪,问罪太原王氏吗?”

不会的。

王钊的面皮有一丝松动,他知道,是不会的,至少现在,乃至今后的十年间,都不会。

但是君心难测,早就有琅琊王氏的下场,鲜血淋漓的摆在那里,谁又能够保证,陛下在位的数十年间,都不会寻王家的错处呢?一旦陛下动了这个心思,那……

他有些犹豫和迟疑。

王遇之见他不言语,紧着就又添几句:“其实在建康城的这六年下来,阿耶也该看得出来,陛下是明君圣主,绝不是个权衡朝堂的昏聩之君。他要的是纯臣,他要的,是这大晋更呈锦绣。权力倾轧,结党成奸,于朝堂无益,于大晋更是无益。儿子之所以会费心思琢磨这个事儿,是因阿耶这六年来都严于律己,我们王氏子孙更不敢授人以柄,可是阿耶,水至清毕竟无鱼,这个道理,难道还要儿子这样同您分析吗?”

“可你却并没有想过,这世上的事,你做了,就总有人会与你秋后算账,那一天,你敢想吗?”王钊说这话时,语气已然平和下来,也许是王遇之的话叫他冷静下来,也许是仔细想一想,现如今再来生气,也是无用的,“如果等到了那么一天,这个灭门之灾,岂不是我们自找的?”

“可是陛下为什么要同我们秋后算账?”王逸之眨眨眼,很顺势的把这个话接了过来,挺了挺腰杆子,“我们不会有不臣之心,陛下既是明君,就会明察,既会明察,又怎么会整治我们家?要我说,这个事是阿耶想的太多了。”

有些话他不敢说,无非是陛下与先帝不同一类的,可二兄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正是这么个意思,他不信阿耶听不出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王钊拍了桌案呵斥他,“你也在朝这么些年,这点分寸自己都没有吗?既有了这个把柄,陛下想什么时候同我们清算,便什么时候同我们清算,还非要等我们有了不臣之心吗?”

这便是谨慎太过,实在叫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王逸之白挨了两句骂,倒也不往心里去,仍旧慢吞吞的:“阿耶心里有气,要骂儿子,儿子自然跪着受,可理儿是不是这么个理儿,阿耶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

他从小就像是天不怕地不怕,挨了骂乃至挨了打都不会改口的一个人,更不要说眼下他还觉得自己是占理的那一个了。

王钊大约正是因拿他没办法,才格外不待见他,平日里见了没个好脸色,三句话说不到一起去就要骂上两句。

但他说的这个理,王钊其实没办法不认可的,说到底是他顾虑太多,还有些强词夺理。

孩子们都想明白的事儿,也说得十分清楚,难道真的等到数年后,叫陛下觉得握不住太原王氏,从而下手设局,来陷害他们家吗?真到那时候,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王大妇抿唇想了会儿:“你们先出去,大郎,宫里头下的这道旨意,还是要弄弄清楚的。咱们不能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往里头钻,到底是崔长陵怂恿的,还是陛下钦点的,这是两码子事儿。”

她一面说一面悄悄的摆手,示意他们兄弟不要再多说,且先离开不提。

兄弟几个明白这是有意替他们开脱,但见他们阿耶也没出声说不许,便撑着地起了身,又上了手去半扶半提着王羡起身,见过了礼,便退出了堂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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