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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堂屋出来，众人无不是松了一口气，王遇之三两步拦在王羡面前，多少带着些不高兴，有些板着脸：“怎么在阿耶面前胡说八道？”
王羡小嘴一撇：“总不能叫我眼看着大兄挨打，请家法出来又不是闹着玩的，大兄这么大的人了，真吃了家法，外头人怎么说他？我岂不真成了没心没肺的？”
王遥之嗤了声：“你哪里是怕我受罚，不过是如今自己称心如意了，又有了圣旨在，你底气足的很，怕我今天吃了家法，将来你再有求于我时，我不肯再帮你罢了。”
“大兄怎么把我想的这样坏？”王羡一跺脚，嗔怪道，“我分明是怕大兄……”
“做长兄的，没管教好弟妹，阿耶就是真下手罚，大兄受一顿打也并不为过。”王逸之先前双手一直环在胸前的，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截了王羡所有的后话，才上了手轻扯她一把，往身后拽了拽，又正色看向王遥之，“大兄不往尚书令府走一趟吗？”
说起这个，王遥之才真正黑了脸。
事情是过去了，他们每个人都如了愿，想办的事儿都办到了，原本该高高兴兴的。
但这道圣旨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崔长陵难道真是个无故反复地小人？
王遥之是不信的。
他黑着脸，背着手，想了许久，看王遇之：“跟我一起去？”
王遇之摇头又摆手的：“像兴师问罪的，崔不问又不吃这一套，大兄还是自己去，不然带上四郎，反正崔不问一向对四郎的印象不错，万一言辞间起了争执，说不得四郎比我用处还大些。”
说来说去又扯到王逸之身上，他眼皮都懒得翻：“我可不去。”
其实不是说王遥之一个人不能去，只是怕自己压不住怒火，在尚书令府同崔长陵闹将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现在是还有理智能保持冷静，就想着拉了兄弟一起，好歹有个从旁劝一劝的人，然则这两个……
“大兄也不用现在就想这么多，倘或真是崔不问出尔反尔，到御前请下的圣旨，大兄便是同他翻了脸，他又能说出什么来？”王逸之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咸不淡的劝他，“他小人在先的，不是说我们家金贵孩子不叫去学本事，只是他干的事儿太叫人恶心，是不是？”
“四郎说的正是了，但倘或是陛下钦点的，大兄只管问清了其中缘由，也怨不到崔不问的头上去，自然也就不会同他起什么争执。”王遇之站在踏跺下，接过王逸之的话来，“只不过要是陛下钦点，咱们就得更加重视些，小幺往后在尚书令府上行走办事，也更要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了。”
王羡叫王逸之藏在身后，这会儿探出半颗脑袋来：“阿兄们倒把令君想的这样不堪吗？”
王遥之一眼白过去，嘴角抽动了下，像是张嘴想骂人。
然则她反应快得很：“并不是说我要替他辩白，只是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阿兄们与他同朝共事也这么些年了，反倒不知道他的为人了吗？况且我是觉得，倘或是他去御前请的旨，无论如何不该在圣旨里点明了，非叫我住进尚书令府去不可，不然将来给人知道，他又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才请这样一道旨意？”
她这话说出口，兄弟三个都愣在了那里，须臾面面相觑，明白过来。
崔长陵年过二十七未娶妻，你说出身、样貌、学识、本事，明明哪里都不输人，就是拿宇文家的公主们来作配，他也配得起，怎么就一直不成婚呢？
这年头男风盛行，在京中的士族子弟们更是花样玩儿的多，样样都精通。
如今崔长陵请个旨意，叫太原王氏的小郎君跟着他学本事，还要特意把人弄到他府上一起住，这里头又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和目的呢？
他们这些人是不会编排这个的，底下的那些也没这个胆子说三道四，可真传开了，风言风语总是会有，等到时日久了，还不知街头坊间要传成什么样。
崔长陵是个要脸面的人，无论如何会避这个嫌。
王遥之先前并未想过这个，叫她这么一说，想通了似的，反倒放心不少，兀自点了点头：“那我自己过去，”他一面说，一面背了手要往前走，只是步出去没多远，又站住脚，回了身来，“等稍晚些时候，你自己到阿娘那里去说些好话哄一哄吧。爷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阿娘不发作，只是不想叫阿耶更恼，怕阿耶再气坏了身子，可你……”
他顿了声，有些难以启齿。
王羡明白，忙欸了声：“大兄放心，我知道这个，绝不会这样不懂事，等爷娘消消气，我就去阿娘那里哄一哄她。”
其实不好哄。
就这么一个女儿，好好的士族女郎，怎么就要女扮男装，跑去跟个早行了冠礼的男人同住。
这样的事儿，放在平头百姓家里尚且说不过去，更不要说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高门大户的，平日里没有拘着女郎不许外出走动的，可那同眼下的情况根本就不一样。
王遥之懒得跟她说这么多，横竖阿娘会说教她，将来就是真住进去，也得自己知道保护自己才好，于是恩了声，转头大步离去不再多说了。
王逸之看着他背影渐行渐远，才一声长叹出了口。
王羡咦的看过去：“四兄怎么叹气？”
“叹你是个傻子。”
王遇之便先笑了，扬手在她头顶揉了两把：“也别说她了，陛下下了旨，阿娘又能怎么样呢？她从小会讨阿娘的好，虽说哄是不好哄下，但总要去说说好话的。”他说了一通才低头看王羡，“阿娘并不是存了气你心，只是担心你，你要明白这个，知道吗？”
王羡心头突然就生出些难过来，可仔细想想，仍旧不后悔。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她胡闹，这么大的人了，还连累爷娘和兄长替她担忧操心，可人活这一辈子，世上走一遭，总归要顺着自己心意活一场的，而走到崔长陵身边去，就是她心底最深的期盼，如今她办成了，纵使有再多的阻碍和惭愧，也都不抵那份喜悦来的真切。
而她坚信，在不久的将来，爷娘或许不会原谅她目下的胡闹，却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以她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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